老夫人总算反应过来了,连忙挤过来,却是兢兢战战的跟在太后身后,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而白莲衣却还跪在地上,满脸委屈眼泪,手里的帕子几乎快要绞坏,又因四处嘲笑的目光,使得她脸颊火辣辣的,这一日的屈辱,似比那日被侮辱还要让她难受。
那一日便是被那些下贱胚子百般折磨,可是未曾有人看到,可是现在她却在整个京中贵族的眼下。
容淮脸『色』极差,容夫人也没有了之前的开怀,脸上反而是有了些悔意。也是,她如何也没想到,那白月九竟然有这般的运气,连太后娘娘都亲自为她及笄做正宾,这是开朝以来就没有的事情。
眼见儿子要去扶白莲衣,连忙将她拽住道:“还不过去祝贺你白三妹妹,今日可是她的生辰。”言下之意,是不管这白莲衣了。
其实此刻容夫人心中已经活动起来,今日是下聘,可是还没到最后一步,完全可以将庚贴换了,把白莲衣的换成白月九的,反正她跟自家儿子本来就有婚约的,至于这白莲衣,看来她那姨母在宫里也没有多大的地位,不然太后娘娘不会如此不给他们面子。再者这白莲衣不守『妇』德,做个妾室还差不多。
容淮听到自家母亲的话,动作果然停滞下来,齐氏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但太后当前,也不敢发怒,只急得朝百宏道:“莲衣身子可不能折腾,老爷快想想办法。|”
想是她急促的语调传到了太后的耳中,只见太后像是忽然想起一般,回头冷漠的看了地上哭成泪人的白莲衣:“瞧瞧哀家真是老了,记『性』这般差,你有身孕在身,还是不要长跪,快起来吧。”
白莲衣只如蒙大赦,可那容淮却没有去扶她,脑子里反复琢磨母亲刚才的话。
白月九的及笄典礼有她的祖父白振华为她做主,而太后为正宾,聂太君则为赞者,剩下的赞礼、摈者和执事,皆有德高望重的夫人主动站出来承担。
一时之间,原本不成样子的及笄典礼,竟然成了数年来作为尊贵的及笄典礼,各家还没有来的也都闻讯而来。
比如云侯府的少年侯爷千时谨亲自执礼前来,那一身白鹤清雅俊朗,顿时引得不少女儿家脸颊绯红。
白云裳也看见了千时谨,只是此刻她的目光却完全被太后身边那个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六皇子完全吸引了。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千时谨是最完美的夫君选择,而且他让自己有着心动的感觉,可是再一次见到这六皇子,她发现自己的呼吸十分急促了,连妹妹的事情都没有时间去生气,更没有去顾及恼怒白月九凭什么有这样的荣耀加身。她的心她的眼,几乎都在与众多女儿家一般,在那六皇子身上流连。
那日,她是见识过他的翩翩绝世,所以此刻才如此难以自拔。
千时谨心中也万千起伏,他虽然知晓今日是白月九的及笄之日,但同时也知道是容家下聘之日,自然也就不会顾及白月九,因此也没有打算来,可是哪里晓得宫里的太后来了。
白月九与六皇子从未有过来往,所以千时谨几乎可以认定是楚寻欢请来的太后,一时间心中难免是有些舒服。虽说自己完全没有将楚寻欢这种纨绔放在眼里,但同样是他这种毫无道理可讲的纨绔,又偏偏棘手得很,如果他真的要求娶这白月九,以太后对他的宠爱,也不是不可能。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白月九如何能为四皇子所用?
及笄之礼仍在继续中,白云裳的目光也慢慢的从六皇子身上移到了白月九的身上,她不懂得凭什么,一个贱人,为何能得到这样的尊荣,即便是前年她及笄,前来观礼之人,也不如今日多,更别说是大部分身份显赫,而无论正宾还是赞礼,身份地位更不能与此相提并论。
水袖中,她拳头紧握,可是作为一个世家女该有的高傲,她的面上依旧保持着替妹妹高兴的温柔表情,只是那心中,嫉妒的火苗几乎已经燃烧了整颗心脏。
白莲衣则早就无法坚持,让玉桃等人扶着回了院子。想来也是,留下不过是叫她难堪罢了,至于那几乎要堆满箱子的添箱礼物,此刻也显得无比的讽刺。
不过说起来,此刻最为憎恨白月九的,非齐氏不可能。可她作为这个府上的掌事,这个时候却不能走开半步,更别提说此刻太后娘娘凤驾还在此。
所以只能眼睁睁到底看着白月九在众多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名声贤德的夫人中成礼。
隔着重重人影,她似乎看到了从前的公孙霓一般,明明她是罪臣之女,可却霸占自己的位置多年,哪怕她已经死了,可是白月九的存在,白月寒的存在,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这些屈辱必须立即除掉,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儿女。
没有白月寒,易风以后才能顺利成为世子,没有白月九,今日也不会发生这样难堪的事,不止让女儿蒙羞,自己蒙羞,齐家蒙羞,更让容家也因此将罪过撇到女儿的身上来。所以看着那被诰命夫人们围着的白月九,齐氏恨不得上前将她扑倒,抽筋剥皮。
齐氏甚至忍不住想,到底还是自己在湖州时候太心软了,如果那时候在狠一分心,哪里有此刻的难堪?
相对母亲和妹妹们的憎恨嫉妒,白易风显得倒是平静了许多,毕竟在他看来,此刻白月九的荣耀,可不能长期维持下去,只是她今日带给二妹的屈辱,自己却已记下。心中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来处理此事,想到白月九的下场,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冷笑。
如果不是背后那道强烈的目光,他几乎要将这冷笑维持到最后。可当他回过头去时,却发现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在看自己,便以为是错觉。
殊不知,此刻与楚寻欢坐在一处的六皇子刚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容琇一直跟在容夫人身边,此刻也顾及不得白莲衣了。她害怕祖母聂太君,所以早就变得乖顺,后又有太后娘娘的到来,使得她更像是顺了『毛』的猫儿一般,收起自己的爪子,老老实实的跟在母亲的身边。
哪怕此刻万般嫉妒白月九的得到的殊荣,却也不敢如何,尤其是看到母亲挤到祖母的身边,不停的夸赞着白月九的话,便明白从今日起,只怕母亲待白月九是不同了。
可又有什么用呢?哥哥喜欢的还是莲衣姐。想到此她心里总算高兴了些,连忙在人群里寻找哥哥的身影,却发现哥哥脸『色』难看,似也一直盯着白月九。
如此,她就更放心了,只要哥哥不喜欢白月九,那么白月九永远都是被哥哥抛弃嫌弃的女人,就算有太后撑腰又如何?依旧是别人不要了的破烂。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嫉妒旁人却又无法超越的时候,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那个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值得羡慕。
可恰恰是这样的心里,越发证明了自己到底是有多嫉妒。
任由谁也没想到,原本将军府大公子和文安侯府二姑娘结亲的大礼,竟然成了三姑娘的及笄典礼。而让人觉得讽刺的是,这三姑娘之前明明是大公子的未婚妻,容家却因为一句流言退亲,大公子更是在短时间里与文安侯府的二姑娘苟合,甚至在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情况下,还做出那样有伤风化的事情来。
最叫人可笑的是,两家竟然还大张旗鼓的设宴……于是京城的百姓在茶余饭后,又多了些笑谈。不过同时也在流传,文安侯府这位刚及笄的三姑娘,怕是被楚寻欢看上了,不少人暗地里也为她惋惜起来。
而此刻在府上的白月九,哪怕太后已经回宫,聂太君等人也告辞离开,但她府上众人看她的目光依旧带着探究。
“为兄真是小看了三妹妹。”白易风上下打量着她,有时候觉得这个妹妹愚不可及,有时候又觉得她深不可测。就如同此刻,他有些看不透了。
这酸酸的话语落在白月九白振华的耳中,顿时便引得他不悦起来,“今日若不是你三妹妹,府上的脸面都被败完了。”言下之意,对于白莲衣的婚事大『操』大办,他这个侯爷并不满意。
白易风才出口就被祖父训斥,顿时便低下头,“是孙儿不好,还请祖父不要因此气恼。”转而又像是个没事人一般朝白月九温和的笑道:“方才不过玩笑话,还望三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二哥多虑,不过今日的确有些对不住二姐姐,只怕我现在去看她,会惹得她不高兴,所以还请二哥帮我给二姐姐问声好。”白月九朝他微微一福身,语气也软糯,又当着白振华的面,使白易风不得不应下。
百宏今日算起来并不算丢人,毕竟一个女儿丢了人,另外一个女儿又给他挣回了面子,因此也顾不及去安慰齐氏和白莲衣,眼巴巴的跟在白振华身边,就等着父亲去休息后,能得空而跟白月九问几句。
毕竟太后今日为她做正宾,这样的殊荣,建朝以来,只怕还没有过呢。
可白振华何如何看不出他那点心思,所以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朝白月九吩咐道:“你也累了一日,回去早些休息。”
如此,百宏只得眼巴巴的看着白月九离去。
白振华见百宏这模样,忍不住蹙起眉头骂了一句“没出息的东西!”然后拂袖而去,竟也没同老夫人说一句话。
可见,是因为老夫人跟着齐氏等人胡闹,惹了他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