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林走进正院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容。
她心里挺高兴的。虽然自家二哥一度被萧瑞的凄凉身世影响到了,对他的态度大变,但也没有被迷惑得昏了头。就算二哥对萧瑞的印象转好,也不会轻而易举就把妹妹许出去了。萧瑞卖惨卖得积极又如何?二哥也不过是把他纳入考虑对象而已,还得经过长时间的考察呢。
二哥还是她的二哥。萧瑞也没能占什么便宜。
谢慕林与谢谨之一道,按照事先想好的理由,把谢家湾老宅又有了新房客的消息告诉了母亲文氏。文氏皱了皱眉,道:“罢了,既然是平望镇千户所的人开了口,我们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之前已经与金山卫的人结下了善缘,若是半途而废,就太可惜了。幸好老太太如今不再提回去住的事了,我们别在她老人家面前提起,想必不会有什么大碍。既然那位郑总旗说,我们送日常所需过去,平望镇千户所会花钱采买,那我们也不算太吃亏。只是那些生病的士兵,该不会又是得了时疫吧?虽说我们家族的人都不住谢家湾,但那里毕竟还有宗房的佃户,后山也有村民,可别过了病气才好。”
谢慕林忙道:“娘放心吧,我问过了,生病的人只是寻常的风寒体弱什么的,并没有得传染病,主要是几个受了外伤的人,需要一个清静的地方休养。你也知道,平望镇千户所刚刚才换了主事的人,军官几乎全盘清洗,底下的人至少有八成留存。那位曾千户初来乍到,当初为了水匪装流民的案子,又跟之前的黄千户等人闹得不太愉快,那些留下来的士兵和小军官们,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曾千户他们添堵。把受伤的同袍送到更安全更清静的地方休养,也是无可奈何的安排。他们愿意信任我们,我们又怎么好拒绝呢?”
文氏点头:“原来如此,这倒罢了。不过,说好了那些人开春后就要离开的,可别住太长时间了。我就怕天气转暖之后,老太太又闹起了别扭,吵着说要回老宅住去。到时候我要怎么交代?”
现在把老宅住了外人的事瞒着谢老太太,是为了耳根清净,也省得谢老太太生事。但如果谢老太太知道了实情,晓得家里人都瞒着她,只怕会更加生气吧?
谢谨之与谢慕林听得都笑了,连忙说:“不会不会。”到得那时,病人也好,伤者也好,估计都已经养好身体了。只要萧瑞的调令下来,他们随时可以北上。湖阴县离杭州说远不远,他们才不会乐意留在不够安全的地方呢。
为了避免消息走漏,谢慕林借口为母亲分忧,把给老宅送日常补给的任务包揽下来,文氏只需要派几个人手给她,银子郑锋那边很快就会送来,物资有了钱就能采买,根本不必惊动家里其他人。
文氏倒不介意女儿帮自己的忙,只是有些顾虑:“你成天跑去老宅做什么?就算扮了男装,又带了下人,你也依旧是个姑娘,全族的人都知道的,叫人看了不象话。况且,这大冷的天气,你天天出门,就不怕冻出病来?”
谢慕林笑说:“我只需要头一次带着人去走一趟流程,知道要买多少东西,要花多少钱,心里有数了,就可以了,哪里用得着天天跑?既然手下有人,我使唤他们就行了。把账目记清楚了,我还怕他们会糊弄我吗?”
文氏听得笑了:“这才是正理。那你就当作是在学管家吧,先从采买小事学起。”
她给了女儿一个空账本,记账的方法之前已经教过了,再支了十两银子给女儿做垫付金,以备万一,再叫来管家,让他领着女儿去挑使唤的人,便不再过问了。
谢慕林拉着哥哥谢谨之一道去挑人,挑了两个有力气又老实嘴紧的中年仆妇,一个是从京城带回来的,一个是新宅里原本侍候的,另外再把贾大算上,人就凑齐了。这三个人会另外赏一份跑腿费,谢慕林还多赏了一笔钱,叫他们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闭紧嘴巴,无论谁来打听都别告诉,也不许泄露给亲友外人。
谢慕林其实跟在文氏身边管过两三个月的家,对湖阴县城里的物价心里有数,在文氏面前那番说辞,不过是掩饰罢了。等挑好了人,她便要与谢谨之一道,借口进城采买东西,往杜家医馆请大夫去了。
杜家的大夫们医德很好,口风很紧,一向不会随意泄露病人的信息。有谢谨之出面,杜二爷二话不说就指了手下一个擅长外伤的大夫随他出诊。当然,这位大夫除了治外伤以外,其他常见的病症,也是可以对付的。
谢慕林与谢谨之随即请大夫在城里一家干净的馆子吃了顿简单而不失丰盛的午饭,便带着采买到的生活用品和食物,重新坐上船,齐齐往谢家湾的方向驶去。
到了老宅门前的码头,谢慕林一眼就看到自家的船已经从前湾村那边回来了,船上只留了一个船夫看守,其余下人都不在,恐怕是进老宅里帮忙去了。她带过来的其中一名下人问了船夫几句,不出意外地得出了同样的答案。
他们准备要下船时,谢慕林被哥哥谢谨之拦住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好。二妹妹且在船上候着,等完事了,我会带着人回来的。”
谢慕林知道他是顾虑到老宅里多了许多外人,当中还有许多男子,她一个姑娘家,不方便在陌生人面前抛头露面。她虽觉得这种事没什么要紧的,但今日二哥给了她不少惊喜,她也乐意做一回听话的好妹妹,便答应下来。
谢谨之带着大夫与下人,抬着东西进了老宅。谢慕林留在船上,坐在船舱里,翻出一本书来慢慢看着,倒也不觉无聊。就是河上风大,她有点冷,坐了一小会儿,便连打两个喷嚏。守船的两名船夫,也都缩头缩脑地哈着白气,恨不得寻个避风的地方躲一躲。
谢慕林想了想,便把书袖了,对他们说:“你们进船舱里去避一避风吧,我到门房坐坐去。记得那里有炭盆,比在船里暖和些。”
她这边船上的船夫就说了:“二姑娘,二少爷嘱咐了,让你不必进老宅的。”
谢慕林笑道:“二哥是怕我被人冲撞了,但我从这里望过去,可以看见老宅的大门敞开,前院没什么人在活动,估计门房里就算有人也不多,搞不好就是贾大在那儿呢。我过去取取暖,就算遇到了外人也不怕。我这一身男子打扮,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可担心的?真有事了,叫唤一声,还怕没人来帮忙?”
船夫想想也是,便不再多劝了,只是提醒谢慕林:“二姑娘小心提防些,别只顾着看书。如今宅子里多了许多外人,比不得从前。”
谢慕林应着声,熟练地跳下船,走下码头直接往老宅走去。
门房中无人,炭盆倒是烧得正旺。谢慕林连忙凑过去烤手。
身后门外有脚步声传来,谢慕林回头望去,居然是萧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