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账算下来,文氏有些傻眼了。
这么大的花销,以如今谢家的财力来看,绝对是难以承受的。
尤其是文氏计划给谢老太太准备的全套衣裳铺盖和生活用品,还有后楼屋里要换掉的破旧家具、帐幔摆设,以及后者日后进补的高档食材药材等等。东西不是上等货,文氏拿不出手,谢老太太也不会要,而在湖阴县又未必能找到那种等级的货物,还得从外地采购,算起来没有五六百两银子都办不成。
就算文氏手里有这五六百两银子,也不可能一次过都花出去。给谢老太爷扫墓办祭礼要花钱;谢显之兄弟几个读书、交际要花钱;在族中生活,逢年过节,送礼拜访,都要花钱。谢老太太将来的药钱还没算在里头呢!
金陵那边也不知几时才能有稳定的收入,就算真有盈余,也还要供给珍珠桥大宅中众人的生活。谢映慧固然是不缺钱使,可谢映容与大金姨娘还要过日子呢。再有多的钱,也需要供应北平那边谢璞的花销,又或是投入到谢家门下产业的经营中去,不可能全都送回到湖阴县来的。
难不成还要继续典当大宅里的古董摆设么?
文氏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当日她带着妾室孩子离开金陵城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再把大宅里的东西拿出去典当,如今又怎会生出这样的打算?家里还没到那个份上!
她抿了抿唇,问女儿意见:“我们从金陵带回来的秋衣不少,几乎都有七八成新,今秋我们母女就不做新衣了,如何?你哥哥弟弟们也只做一身,把旧衣改改,还能再穿一年呢。”其实,孩子都在长身体,除去一些有放量的旧衣外,大部分的旧衣她原本是预备送人的……
谢慕林不置可否:“少做几身衣裳,也省不了几个钱。湖阴县的人工花费比金陵城里便宜多了,料子我们自家有,用不着从外头买。这样算下来,顶多就是省上百两银子。花销还是太大了。”
她提议,谢老太太的东西,全数从金陵城运回来算了。金萱堂里存货充足,又都是谢家风光时置办下的,材料、做工都是上上等,就算在金陵城有些过季了,在湖阴县还很时髦呢。谢老太太是用惯好东西的人,换了差一些的货色,绝对要骂人的。让她用回以前的好东西不好吗?大不了告诉她,这都是让蒋妈妈悄悄儿收拾的,打着给谢显之送东西的旗号运出金陵城,绝对没有惊动任何外人!
文氏犹豫了一下,有些心动。这么做虽然麻烦了点儿,但相对比较省钱。至于运输问题,其实族里也有人做生意,按月按季给金陵城送货,毛掌柜他们也有定时南下采买货物,然后发去北边销售的渠道。如果不赶时间的话,找先前的船行运送也可以,只需要在他家的船上租一个货舱,再派人去平望镇接货,那就一切都解决了。他们顶多不过是花点时间,花点运费,前后也就是二三十两银子的事儿。
谢慕林见文氏听得心动,还加了两句:“谨昆哥派来跟我们船的陈伙计,应该还没离开吧?回头托他帮我们给京里捎信,顺便替我们去船行付个租金,比我们再派人回京更省事些。”
文氏自然不会反对,还赞叹不已:“真姐儿,你如今真是比娘都要能干了。照你说的这么做,能省好多银子呢!”
谢慕林笑笑,决定要再帮她省一笔银子,便翻出一张新的白纸,给她算起了细账。
老宅的房屋围墙都是要修的,不然老太太住得不舒服不说,侍候的人也不能安稳,遇到大风大雨时,更是危险。
排水沟也是要清理的,不然下一天大雨,屋前屋后都要淹了,岂会不影响谢老太太养病?
水井也是要淘的,不然谢老太太没有干净的食水吃,熬粥熬药都成问题了,还如何能安心休养?
船也是要准备的。一旦谢家湾再起水患,这船就是救命的的!
后山也要清理,不然夏天又潮又热,到处蛇虫鼠蚁冒头,谢老太太还怎么静养?!
后院后墙……
如此算下来,每一件事都是必须要去做的,还是为了老太太好,所以花销绝不能省。
谢慕林这几日因为带着下人整修老宅,也早就打听过本地砖瓦木石的价钱和工匠身价,大略算一算,估计二百两左右就能把所有事办好了。
文氏立刻点头答应了这部分的预算,谢慕林又给她算起了谢老太太那边的细账。
既然要回京取东西,那就不必花钱采买新的了。而回京取行李,也不是把谢老太太的所有东西都运过来,那就太费事了,运费也太高。
先把夏、秋、冬三季的衣裳,每季都取四套常服、四套睡衣与一套礼服回来。谢老太太是个病人,大部分时候都在床上,病好之后也是在家里,常服睡衣就够用了。多带一套礼服,只是预备将来大夫上门诊平安脉时,谢老太太可能会想要显摆。但她没有太多交际上的需求,也不用见外客,所以一套礼服就够了。
一般的首饰,可以让蒋婆子帮着收拾一小匣子,不必多带。其余什么餐具茶具被褥杂物……反正是日常生活的必须品,都带上一份普通配制款,太华丽的就不用了。金萱堂里如果还有老太太的补品,就顺道捎上吧,省得放久了浪费。
谢慕林对文氏说:“您瞧,这下省了好大一笔钱呢。除了老太太日常吃用,还有请大夫抓药的钱,也没什么大花销了。等到老太太病好了,要是她已经弄清楚了京中的所谓真相,不再害怕了,想要回金陵城生活的话,也不必再特地把那么多行李都运送回去。那边大宅里留的东西,就足够让她在金陵城过得舒舒服服的了。”
文氏听得连连点头,心下再把账一算,竟然只花二三百两银子,就能把事情办好了,比原本预想的少了一半不说,原本以为的五六百两花销里,还不包括修老宅的钱呢!这么看来,果然是女儿的计划更稳妥周到些。
她笑着对谢慕林说:“你想得很好。依我看,竟是样样都考虑得十分周全,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了,就这么定下来吧。回头我去宗房问问你大伯父大伯娘,看能不能从县里寻几个好工匠来,尽快把破损的房屋修好。”
谢慕林应着声,又问她:“娘,你知道附近哪里有粘土吗?或者是能烧砖瓦的土也行。”
“你问这个做什么?”文氏想了想,“谢家角那边,当初为了给所有族人建新房,是特地修了一个大砖窑的,却不知道眼下还能不能用。如此说来,我也要去宗房问一声才行。倘若修老宅用的砖瓦,族里都能供应上,我们也就不必再到外头去采买了。”
只要有烧砖的粘土就行,倒也不是非得用现成的砖瓦。
谢慕林想起书房空间里,老爸各种旧资料论文中的几种土法水泥配方,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那石膏呢?石灰呢?你知道哪儿有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