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的意思是,今儿陛下和袁友仁唱了一出双簧?”
张培申却说道:“一切都是老夫的猜测,首辅大人不必当真。”
温首辅呵呵冷笑,“张大人不必如此,老夫知道你有顾忌,很多话不便明言。若是陛下早就有打算让袁友仁统兵,南诏叛乱的确是一个好机会。
西北那边,名将云集,自成一体,袁友仁想要插一手基本上不可能。唯有南诏,也只能是南诏,袁友仁一介佞臣,方有机会借机染指兵权。陛下为了袁友仁,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张培申随口说道:“毕竟是捧在手心里的人,当然不一样。而且,袁友仁也很会做人做事。查抄盐商得了钱,据说至少一半以上都进了少府的私库。
看看满朝堂,竟然无一人能比袁友仁更懂陛下的心意,更无一人能拿出真金白银讨陛下欢心。
首辅大人若是有空,不妨劝劝你的人,不必过分嫉妒袁友仁。要是他们能孝敬陛下几百万两银子,必定也能得到陛下的宠信。”
温首辅有些尴尬,“都是一些耿介之人,张大人何必冷嘲热讽。”
张培申回头看了眼大殿,里面打得很是热闹。
“耿介之人打起架来,武将都要甘拜下风。一群丢人现眼的玩意。”
咳咳!
温首辅轻咳两声,提醒张培申说话好歹注意些。他是首辅,是百官之首,人人都要给面子。
张培申抱歉笑笑,“首辅大人莫要误会,老夫骂的是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武将。机会已经被袁友仁抢走,还是想一想如何补救吧!”
“补救一事,就需要张大人多费些心思。这一次,还需武将齐心协力,掣肘袁友仁。”
“陛下有意让袁友仁掌握兵权,派人掣肘能起多少作用。”
“有作用总比什么都不做强上许多。我等身为臣子,不仅要为陛下分忧,更要心怀家国天下,为天下苍生谋福。”
“首辅大人何不换个角度来想,袁友仁领兵,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张培申脸上挂着笑。
温首辅先是蹙眉反对,接着恍然大悟,“你是指钱粮。”
“正是!袁友仁求战心切,满朝堂文武百官没有人比他钱更多。不如将淮北盐商的钱,想法子用于此次战事,既能让户部节省一大笔,又能让内阁省心,何乐不为。”
温首辅缓缓点头,“是个办法。就怕袁友仁不肯就范。”
“袁友仁擅长做交易,咱们就想法子和他做一回交易,他不会不答应。”
“如何交易。”
“打仗需要统帅,更需要战场将领冲锋。靠他手底下的狗腿子打仗肯定是不行的。说到底,交易最终还是会落到武将这边……”
说完,张培申回头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大殿,文武百官打成一团,都快分不清彼此。
闻首辅随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冷哼一声,“不成体统!读圣人文章几十年,全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张大人稍候,老夫得进去管束管束。”
“首辅大人慢慢来,本官不急。这天气乍暖骤寒,就当是活动活动身子骨。”
“张大人言之有理。你放心,这一次老夫绝不姑息。凡是参与斗殴之人,必定要申斥一番。”
张培申哈哈一笑,“不愧是首辅大人,处事公正。难怪百官都服你管。”
……
元康帝要为袁友仁撑腰,助他顺利掌握兵权,此事最忌夜长梦多,天长日久恐生变故。
就在第二天,元康帝就要正式授予袁友仁兵马大元帅一职,令户部兵部工部全力配合。只要袁友仁开口,三个衙门都要满足他的要求。
文武百官不服。
纷纷上本反对此事。
元康帝将所有的奏章留中不发。
他握住袁友仁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爱卿放心,朕一定会让你当上兵马大元帅。剿灭南诏乱贼,立下不朽功勋。”
“臣要为陛下开疆拓土,任何人反对都不能阻止臣一颗忠心。臣想过了,可以将江南的盐商款子用于购买粮草,直接走水路运往南诏。如此一来,既能省下大量人力财力,还能留下充足时间备战。”
“这如何使得。”
“为陛下尽忠,就算舍弃臣的全部身家,又有何难。臣活在世上,不过是一日三餐,若能为陛下分忧,就算是将臣的项上人头拿去,也在所不惜。”
元康帝那个感动啊,泪花都冒出来了。
他确信袁友仁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能舍弃掉一切身外之物,只为帝国开疆拓土。
袁友仁是忠臣,大大的忠臣,没有人能比他更忠心耿耿。
从今以后,谁再敢骂袁友仁为奸臣,元康帝绝不轻饶。
“爱卿放心,朕不能让你一人劳心又劳力,还舍弃大把钱财。朝堂那么多人,每个人都必须出力。若是谁敢阳奉阴违,朕定斩不饶。”
“陛下如此爱重,臣受之有愧。”
“不!爱卿乃是朕的肱骨之臣,是朕的心腹之臣。朕将全力支持你,无论你身处京城还是南诏,朕势必都站在你这一边。”
“多谢陛下!”袁友仁叩谢。
君臣相得,元康帝感动啊!
这一刻,他心中竟然生出对袁友仁的尊重。
这等忠臣,岂能以男宠亵渎!
尽管出身低微,但论心论行,朝中无人能比。
“从今以后,朕将视爱卿为肱骨,朕之臂膀,必将珍之重之!”
这是一个帝王的承诺。尽管不可信,但在这一刻,是真实的。情感也是真挚的。
袁友仁感动坏了,“臣定不负陛下!”
“好好好!我们君臣相得,必将共谱佳话。”
袁友仁躬身,告退。
元康帝没有挽留,他已经决定放手,让对方做一个顶天立地真正的名臣名将,岂能出尔反尔。
袁友仁内心则在想,不枉他陪着演戏这么长时间,总算是摆脱了元康帝的纠缠。从今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待他离开京城,没有人能折断他的翅膀,没有人能阻碍他前进。
没有人!
元康帝亲自出面同文武百官做交易。
他要为袁友仁亲自选拔打仗的先锋将领,这是一次彼此妥协的过程。
袁友仁让出一部分利益,获取文武百官的支持和配合,选拔了一批将领和士兵,组成征南中军大营,择日前往南诏。
粮草则从江南起运,用查抄盐商的钱就地购买粮食布匹,各类物资。
少府为征南大军筹备军械战车药材。
袁友仁迫不及待,派出先锋,先行南下整军备战。至少要先摸清楚南边军备的情况,才能做后续的打算。
一切都在为南征做准备。
袁友仁已经不可阻挡的染指了兵权。
且……
有敏锐之人发现,袁友仁已经很长时间不曾逗留建章宫。陛下对其态度也一改先前的暧昧。
这是……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若袁友仁依旧是个幸进之臣,靠着美色蛊惑陛下,大家心中笃定迟早能弄死袁友仁。
可,如今陛下态度大变,以肱骨之臣对待,这就很微妙了。
这等于是,袁友仁在元康帝心目中的地位,来了一个质的飞跃,已经从一个玩物晋升为真正的朝臣,大将,能托付重担的重臣。
完蛋了,完蛋了!
袁友仁到底从哪里修来的妖法,为何如此擅长蛊惑人心,让陛下一次又一次为他打破规则。
朝臣惊!
皇子忧!
就在前两日,元康帝下旨,晋升袁昭仪为淑妃娘娘,赏赐丰厚。
袁淑妃的龙凤胎儿子,刚刚满月,就被序齿,由少府登记,赐下名册玉蝶,成为宫里的小十四。
如今,小十四的亲舅舅,也是唯一的舅舅开始染指兵权,且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供应。就算朝廷上下同心协力掣肘也没有用。袁友仁握着淮北盐商财源,只要这笔财源不断,打仗的钱粮就不缺。
有了充足的钱粮,这仗打个三年五年也不在话下。
仗打得越久,以袁友仁的奸诈,手中的兵力会越来越多,他还可以趁机培养忠于他的将领。
如此一来,袁淑妃同小十四谁还能制?
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袁友仁莫非真的是在为小十四做打算?陛下真要废长立幼吗?
皇子们忧心忡忡。
吴王刘璞每天都在烦躁焦虑。薛贵妃让他稍安勿躁,静观其变,可他没法子安静。
他一烦躁,王府上下不得安宁。
吴王妃孙氏都放弃了最爱的麻将,也不出门应酬,就守在王府准备着随时善后。
“道理本王都懂,可是本王心头就是不痛快。袁友仁一步一步,从低贱之人到权倾朝野,如今又开始染指兵权。你们总是说忍忍忍,忍到现在好了吧,人家开始掌兵。
早知道当初就该听我的,趁着袁友仁还没发达之前,想办法弄死他。现在,想要弄死他都找不到机会下手。”
顾朝阳这一刻不得不承认吴王虽然冲动暴躁,但他一开始的想法是正确的。
早知袁友仁爬得这么快这么高,还会染指兵权,就该在一开始杀了此人,以绝后患。
只可惜,一开始谁都没想到袁友仁本事这么大。
历朝历代都有类似袁友仁这样的人,靠着美色得到陛下的宠爱,一时风头无两。
这样的人,无一例外只是风光一时,转眼人头落地。帝王的宠爱从来都是来得快去得快。
偏偏出了一个例外,袁友仁太有手段太有心机太会算计,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做个乖巧的男宠,一开始就盯着朝堂盯着兵权。人家是有目的有计划一步步跑到今天。
无论是掌握绣衣卫,还是巡盐御史,都是为了敛财。有了财,然后就开始染指兵权。
复盘袁友仁一步步走到今日的步骤,分明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阳谋。
小看了他!
“王爷息怒!南诏瘴气依旧是大难题,毒虫猛兽出没,在南诏打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怕敌人还没露面,人已经死于瘴气毒虫之下。袁友仁想要真正掌握兵权,还有很长一段路可走。没那么容易的。”
呵呵!
吴王刘璞连连冷笑,“当初你们也是这么说的,你们说袁友仁一介男宠,想要登堂入室,全是妄想。朝臣是不会同意的。
没错,朝臣自始至终都没同意,可是父皇同意他入朝,没有朝臣的点头他也能登堂入室。
他不仅登堂入室,他手里头还有兵有将,他还在短时间内架空了兵部尚书和兵部左侍郎。兵部成了他的一言堂。
掌握了兵部,染指兵权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你们所谓的不可能,在袁友仁面前全都变成了可能。
你们到什么时候才能醒悟,袁友仁的行径,是不能用常理推断。他是你们不可预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