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同沈家的订婚宴,一共请了五桌。
叶慈带着刘珩登门吃酒席,对人介绍刘珩是章先生的弟子,姓张。
众人都知道定王的母族是京城张家,一听说他姓张,就误以为他是京城张家的子弟,和张五郎是亲眷。
刘珩很满意这个身份,从今以后就可以跟着叶慈四处蹭吃蹭喝。
错错错,不是蹭吃蹭喝,他有赶礼。
没赶重礼,就按照当地风俗,又加了两成。
按理说,男宾和女宾应该分开坐。
但,因为今天只是订婚宴,梁家请客,请的都是相熟的人,也就没那么多讲究。大家混坐,吃酒的坐一起,不吃酒的坐一起。
刘珩自然是和叶慈坐一桌。
别人邀他喝酒,他只说不会。再邀请,他就说身体不适,大夫嘱咐不宜喝酒。
叶慈也帮他开脱,证明他暂时不能喝酒。
着实遗憾!
“下次张公子来,一定要当浮三大杯。”
“一定,一定!”
刘珩满口答应,他还挺喜欢这种氛围。
叶慈悄声告诉他,“他们喝的酒比较烈,不适合你。至少现在不适合你。”
“我知道。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养身,关键在于一个养。养个一两年,等身体彻底好转后,到时候随便吃喝,再也不用忌口。
梁三今儿难得羞涩了一回,受不了别人打趣她,拉着叶慈邹舟回房里说话。
“你身边那个小伙,果真是章先生弟子。”
“的确是章先生弟子!”叶慈肯定并确定,章先生时常指点刘珩的学问,说刘珩是弟子也算是名正言顺。
“他真的姓张?”邹舟问道。
叶慈笑而不语。
“啊!难道他就是定王殿下。”邹舟一声惊呼。
叶慈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但,两人都明白了其中意思,那人就是定王殿下。
两个人又跑到墙根偷看,想要将人看清楚些。
“定王殿下竟然来我家吃酒席。天啦,天啦……”
梁三激动得语无伦次,完全没了头绪。只得回了房里请教叶慈。
“我是该继续当做不知道不认识,还是该郑重其事领着家人上前拜见?”
“王爷不想公开身份。”
“明白了。我就继续装不知道,谁也不告诉。”
说完,梁三自个长舒一口气。她没做好面对定王殿下亲临的准备,装作不知道,大家都轻松都自在。
浑身一松弛,她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没想到定王长得好挺好看。那么多人里面,就定王最好看。”
能不好看嘛。
皇室家族代代都娶大美女生儿育女,一代代基因改良,皇室就没有丑人,也不会有笨人。无非就是开窍还是不开窍的区别,亦或是思维见识的限制。
总而言之,不可能有真正的笨人。
“恭喜三姐姐喜得良缘。”叶慈为梁三单独准备了一份礼物,一对珍珠耳环,一根金钗,外加一个玉镯。
“太过贵重,我不能要。”梁三推辞。
叶慈说道:“你我之间何必客气。再说了,礼物已经送出去,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可是……”
“没有可是。将来你有了孩子,认我做干娘可好?”
“那是孩子高攀。过两年你就要嫁给王爷,成为王妃。孩子能有王妃做干娘,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孩子承了你的情,我就不能再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最后,梁三只取了金钗,耳环和手镯都没有。
无论叶慈怎么劝,她都不肯收。
无法,叶慈沈只能将耳环还有手镯收回去。
她调侃了一句,“第一次遇到送礼送不出去的情况。”
梁三将金钗往头上一插,“怎么样,好不好看。有这根金钗足矣。等我成亲的时候,我一定要将这根金钗插在头上。”
邹舟连连点头,“好看!小叶子送了金钗,我没有金钗,不如我帮着你绣嫁衣。”
“好啊好啊!我绣活不太行,有小舟子帮忙,可是解决了我的大难题。”
婆子来请梁三,说是梁太太有事情吩咐。
梁三去了,叶慈和邹舟就准备回到席面上。
邹舟很好奇,“小叶子,你去过京城吗?”
“去过。”叶慈没有隐瞒。
“京城什么样子?”
“奢华,糜烂,是个富贵乡,也是个是非窝。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也有穷人的活法。”
“那地方好吗?”
“有钱有权有势,什么都好。没钱没权没势,也能活。普通人若是有一份营生,在京城还是能活得不错。京城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至少不用担心天灾,物价也比较合适,虽称不上低廉,但也不算昂贵。不过,要防着人祸。”
“真想去一趟京城啊!”邹舟发出感慨。
叶慈很意外,“你想去京城?”
“我长这么多,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武清县县城,还不如咱们双河镇繁华。我就想出去走走看看,等将来嫁人后,怕是再也没有出院门的机会。”
“你想去京城,也不是太难。”
“小叶子有办法?”
“临近年底,王府要往京城送年礼。你可以跟随车队上京,开春后再回来。我在京城有座宅院,你可以住在我的宅院,甚至可以继续做绣活。你要是不想做绣活,就帮我盘点一下京城的账本。”
邹舟张口结舌,很意外很吃惊,“小叶子,你在京城有生意?”
转念一想,以小叶子的本事,在京城没有生意才奇怪吧。
叶慈笑道:“就是一点小生意,卖点酱菜之类的土特产。”
“以前听你说不会去京城做生意。”
“早些年师父帮我在京城盘了一个店铺,一直空在哪里怪可惜的,不如拿出来做点小买卖,好歹房子有人气,不至于荒废。”
“说的是。房子长久不主人,会坏掉的。小叶子,你可否帮我说服我爹娘,就说派我去京城了解京城的绣活,万一我们家的绣活能卖到京城去,这可是大喜事。”
“你没把握?”
“没有你帮忙,我连三成把握都没有。你若是出面,我至少有七成把握。”
“没问题。”
若有机会出门长见识,这是好事。女子也不是非要困在闺阁,天天埋头绣活,年纪轻轻颈椎就出了毛病。
……
吃了一趟民间酒席,刘珩心满意足。
只不过,他没高兴多久,《镜花缘》一案,终究还是得了一个处分。
少府欠他的那笔钱,被彻底罚没。
这还不止,元康帝还另外罚了他五千两,用铜矿收益抵债。
还要求他抄写《孝经》三百遍,一个月后送往京城检查。若有发现代抄,会加倍严惩。
刘珩如丧考妣。
抄书他不怕,一个月三百遍任务虽然重,他也有信心完成。令他心疼的是罚钱五千两,这让本就不宽裕的王府雪上加霜。
他是欲哭无泪啊!
“你果然不受陛下宠爱。不仅不受宠爱,还被陛下厌弃。你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惹得陛下如此厌恶你。”
面对叶慈的疑问,刘珩没法回答。
他总不能揭母后的短,说是上一代结下的恩怨。
章先生翻看着朝廷邸报,“王爷被罚重金,或许不是因为被陛下厌弃。西北战事顺利,吴王刘璞筹措粮草得利,算一大功。陛下在这个时候降下惩罚,或许是要表明立场。”
“难道陛下当真要立吴王为储君?”
“未必!或许陛下是想让朝臣关注吴王,而不睡天天盯着无关紧要的定王。”
叶慈很好奇,“许贵妃,赵德妃都很得宠。义父,你认为陛下会行废长立幼的事情吗?”
赵婕妤在上个月,被晋升为德妃。赵德妃身怀有孕,只要诞下龙子,就能和许贵妃打擂台。
而且,赵德妃有一个优势是许贵妃没有的。
赵德妃出自青州赵氏旁支。
青州赵氏乃是天下知名的望族,传承了七八百年,去王朝寿命还要长。
眼下,赵氏一族出仕做官者,足有一二十人,在朝中也有三两人。
这等家族势力,绝非区区许家能比。
只要赵氏长房嫡支给予赵德妃一点点支持,赵德妃完全有机会碾压许贵妃,甚至能在朝堂上发挥赵家的影响力。
关键还是在于,赵德妃这一胎能不能生个儿子。
若是生下公主,其实也不差。既能发挥影响力,又能置身事外,不参与夺嫡之争,性命无忧。
章先生捋着胡须,他也无法猜透元康帝的心思。
刘珩拿起邸报翻阅,冷笑一声,“父皇为吴王张目,还有什么比惩罚本王用来衬托吴王这个办法更好。说是惩罚,其实是在打母后的脸,是在为薛贵妃撑腰。”
“归根结底,王爷你不得陛下宠爱。陛下对待你,近乎仇寇。”叶慈点明关键,直接往刘珩心口插刀。
刘珩心口好痛。
何必将真相说出来了,他难受啊!
叶慈继续插刀:“王爷还是夹起尾巴做人吧!吴王刘璞越风光,你的处境越艰难。你和吴王,注定就是互相衬托,注定是对手。”
刘珩气恼道:“你是成心想气死本王。若是本王前往西北督军,肯定比吴王做得更好。”
叶慈摊手,“你和我说这些没用,陛下不肯用你,你纵然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只能憋着。”
刘珩:“……”
让他静一静,否则他会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