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帝每天的生活,都是龙精虎猛,他自个也认为应该龙精虎猛。
但,身体却告诉他,其实你已经强弩之末。
最近可有力不从心之感?
可有不持久?
是不是不太尽兴?
有没有开始怀念起年轻那会的雄姿勃发?
这种事情,可不能拿到公开场合讨论,自有身边的心腹太监帮忙分忧解难。
钦天监的吴道长是时候派上用场,否则就将脑袋咔嚓咔嚓了。
吴道长敬献了两枚药丸,元康帝服用之后,果然妙用无穷,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就连后宫嫔妃们都直喊受不了。
哈哈哈……
元康帝一高兴,就给吴道长升了官,赏赐了诸多财物。
方内监亲自出宫传旨,顺便敲打吴道长。后者才是他出宫的主要目的。
赏赐的财物清单就摆放在桌面上,方内监手压着清单,盯着吴道长,含蓄说道:“你很好!陛下很满意。”
吴道长激动啊,立马就要表忠心。
“但……”
万事就怕一个但是。
吴道长一颗心又悬起来。
“咱家问你几个问题,你最好老实回答。否则,咱家有的是办法让你脑袋搬家,明白吗?”
“方公公尽管问,小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此甚好。咱家问你,你敬献的丹药可有副作用,是否会伤害身体?”
这种事情怎么能承认,打死都不能承认。
你见过几个大夫会承认自己开的药有问题?几个道士和尚会承认菩萨不灵,不配收香火钱?
就算有那么几个骨骼清奇之辈,那都是凤毛麟角,通常还没做到行业的顶尖,就已经被行业前辈给打下去,永世不得翻身。
“方公公多虑了,小道敬献的药丸养身极好,只对身体有益绝不会伤害身体。”
“药丸?呵呵,究竟是药丸还是丹药?”
“当然是药丸。小道不是外面招摇撞骗的假道士,说什么炼丹,这年头谁会炼丹啊,全都是蒙人的。”
“传闻青云子道长极为擅长炼丹,丹药效果极好,莫非也是假的?”
“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真正的仇人都来自于同行。
同行是冤家。
青云子在同行里面的名声,虽然人家低调不显摆,但同行都认可且甘拜下风。说明什么?说明青云子是有真本事的道士,绝非半桶水响叮咚。
但……
吴道长不能承认这一点。
承认青云子厉害,岂不是显得自己没本事。
万一,陛下找来青云子抢夺自己的机会,那就是死仇啊!
对待死仇,绝不能手软。
“方公公明鉴,青云子炼丹的本事,这些年只听人说过却从未有人见过。小道怀疑他根本不懂炼丹,全都是骗人的把戏。”
“当真?”
“若有一句虚言,小道被天打雷劈。”
方内监不置可否,誓言若是有用,就不会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青云子的徒弟叶慈,你知道吧。你如何看待天煞孤星的说法?”
“必有其事。”吴道长咬定了,“叶家就是最好的证据。”
方内监笑眯眯,“如此说来,定王殿下迎娶叶慈,理应在封地举行大婚。”
“此事全凭圣意。”
能在京城做官,还能出头的人,都有一颗聪明绝顶的好脑子。脑子不好的,要么被打发到清水衙门一辈子不能翻身,要么被夺官,赶回老家。要么就是被外放到哪个偏远地方……
打个比方,秀才等同于高考。
进士等于博士学位,能读到博士的人,智商能不高吗,脑子能不好使吗?
就算迂腐,但学习能力肯定没问题。无非可能不懂人情世故,不懂世俗变通,俗称死脑筋。
但凡在朝堂上能混下去的人,不仅有着博士的好脑子,举一反三的能力,超强记忆力,还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人情世故通达。
这帮人就是整个社会的精英。
一个道士在一帮精英里面混,还混出了名堂,脑子得多好啊!多会见风使舵啊!看风向的本事,不敢说顶尖,必定也是一等一的水平。
方内监轻轻敲击桌面,“敬献的药丸最好没有问题,否则,不用陛下下旨,自有人要你狗命。”
吴道长打着包票,“方公公尽管放心,药丸肯定没问题。要是出了事,我将自己的头拧下来给方公公当球踢。”
“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
方内监起身离去,吴道长擦拭额头冷汗,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陷入巨大财富的喜悦中。
发了,发了!
发达了!
“说不定贫道还能弄个钦天监监正来当当。不过,区区钦天监监正算个屁,要做就做国师。”
“师父,本朝没有国师。”
小道童就是不懂看眼色行事,属于不懂人情世故的人。
吴道长眼一瞪,“去去去,滚一边去。贫道能不知道本朝没有国师。现在没有不等于将来没有,因人设岗懂不懂?”
“什么叫做因人设岗?”小道童好奇心十足。
吴道长喝着小酒,得意地说道:“陛下见我道法高深,特意为贫道设一个官职,这就叫因人设岗。懂了吗?”
“哦!”
小道童似懂非懂。
吴道长又说道:“活该青云子一辈子发达不了。就他收徒的眼光,真乃道宗耻辱。收谁当徒弟不好,非要收一个天煞孤星。”
小道童就要问了,“师父,青云子道长只有天煞孤星一个徒弟吗?”
“当然不可能。他徒弟好几个。呸呸呸……他就叶慈一个徒弟。”
到底是几个徒弟,还是一个徒弟?
吴道长却失去了耐心,将小道童赶走,“滚滚滚,滚去抄写经书。”
因元康帝龙精虎猛,需求量大增,后宫好些个美人逐一冒头争宠。
许美人当之无愧最受宠的那个。
对了,许美人已经被晋升为昭仪,如今得叫许昭仪。
就这晋升的速度,后宫除了薛贵妃外,无人能出其右。
薛贵妃同杨贤妃闲聊,“想当初,你生下老二一年后,才从美人晋升为妃位,那些年也熬了许久的苦日子。如今的年轻人,一个个来势汹汹,一副势不可挡,要将我们这些老人干翻的架势。”
“许昭仪再受宠,都是暂时的。后宫任谁也越不过娘娘的宠爱,陛下对娘娘才是真正长情。如今娘娘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谁不知道皇后金印如今在娘娘手中捏着。”
杨贤妃说着奉承话,她并不是多聪明多有情趣的人,但她擅长抱大腿,一抱一个准。
她儿子也争气,紧紧抱着皇长子刘璞的大腿,两兄弟好得像是穿一条裤子。
她坚信,胜利者必将属于皇长子。
母子两迟早能鸡犬升天。
这话薛贵妃爱听,然而,并不能改变她现在的焦虑处境。
她轻声说道:“听闻陛下最近在服用外面道士敬献的药丸。”
“这不要紧吗?”杨贤妃忧心忡忡,“许昭仪分明就是个狐媚子,她若是勾得陛下坏了身子,可不能绕过她。娘娘,你可是后宫之主,许昭仪要不要处置?”
“她现在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本宫哪里敢处置她。”
“可,若是张皇后在,定会敲打许昭仪。”杨贤妃此话一出,立马就后悔了。
她连连打自己嘴巴,“娘娘恕罪,我就是嘴笨不会说话。”
薛贵妃呵呵冷笑两声,“你是认为本宫不如张皇后手段厉害,不如她会管理后宫?”
“臣妾绝无此意!在臣妾心目中,后宫无人能掠娘娘锋芒。”
薛贵妃冷笑一声,“本宫若是不敲打许昭仪,是不是后宫嫔妃都如同你一样的想法,认为本宫不如张皇后?”
“绝无此事。”
“闭嘴!”
“诺!”
薛贵妃很不爽,相当不爽。
“本宫乏了。”
“臣妾告退。”
杨贤妃急忙起身离去。还不忘提醒二皇子抱紧皇长子大腿,让皇长子在薛贵妃跟前替她美言几句。
是薛贵妃不想敲打许昭仪,还是没本事敲打?
都不是!
正值千头万绪的当下,她不想分心,不想揽太多麻烦事在身上。
等她彻底收服二十四衙门大部分的掌印太监,再做打算。
再说了,还有谁能比她更了解元康帝的脾气。这会元康帝对待许昭仪,那是捧在手心上的大宝贝,这会去找许昭仪的麻烦,只会引来元康帝的厌恶。
她没有张皇后那么张狂,也不会那么莽撞。
“本宫做事更谨慎,莫非就被后宫嫔妃认为不如张皇后?一群眼皮子浅的东西。”
吴少监忙说道:“娘娘息怒,其他人哪知道娘娘用意。张皇后可是前车之鉴,这点道理都不懂,活该被许昭仪抢夺了前程。”
薛贵妃冷哼一声,“你去盯着那个敬献药丸的道士,找出把柄。必要的时候,记得,嗯……”
“娘娘放心,此事老奴会安排妥当人去办,绝对误不了事。不过,贤妃娘娘有句话也没说错,许昭仪勾得陛下不懂节制,万一坏了身体,如何是好?”
“你也认为该敲打许昭仪?”
“此事何须娘娘亲自出面。只需将陛下服用丹药一事透露出去,朝中自有刚硬之人出头。”
“有道理!事关陛下的身体安危,朝臣们岂能袖手旁观。为国家计,为前程计,也该规劝陛下注意养身,切莫纵欲。”
“正该如此!”
……
依着张皇后的想法,薛贵妃就是多管闲事。
“皇帝要吃丹药,就让他吃去,最好吃死他。薛贵妃脑子不清楚,为了打压许昭仪竟然让朝臣规劝陛下节制。鼠目寸光,典型的因小失大。”
张皇后看不起薛贵妃,所有的手段都围绕着争宠二字,没意思。
李少监提议道:“不如将薛贵妃所言所行,偷偷告诉陛下身边的人。陛下定然震怒。”
“不必!这件事本宫不掺和。那个许昭仪,本宫虽然没见过,但料定是个不省心的主。就让薛贵妃同许昭仪狗咬狗,我倒是要看看最后刘旦老狗究竟是站在旧爱薛贵妃这边,还是站在新欢许昭仪这一头。接下来,宫里有好戏看了。”
“娘娘落难,倒是便宜了后宫那群小贱人。”李少监打抱不平。
张皇后根本就不在意,“自本宫嫁给刘旦老狗那天起,本宫就没得到过一天的关心爱护。本宫只盼着他有一天死在女人肚皮上,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真要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会花费重金收买起居郎,在史书上大书特书。尤其是元康帝荒淫无道刻薄寡恩的一面,要让后世人千百年后说起元康帝都是摇头鄙夷,一个昏君。
她连钱都准备了,就等着合适的机会邀买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