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有着回家喜悦的柳雅,心情不是那么美好了。
回到柳家,她站在虽然已经翻新过但还是有点破旧的门厅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秀宁和柳絮儿从厨房走出来,本来两人脸上都有笑容,但是看到柳雅的样子全都静默下来。
片刻之后,秀宁才慢慢上前,叫了一声:“主子?”
“没事。”柳雅摇摇头,显得有些疲惫。她本来刚刚有一个家,现在就因为那份骨气就拱手让人了。
茉莉花园是她花四十两银子买来的,对于现在的柳雅来说,四十两银子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数目。
可是那毕竟是柳雅从心眼里认定的一个家啊,而且还是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一方小天地。现在忽然就没有了,让柳雅心里空落落的。
柳雅拂了拂额间的发丝,对秀宁道:“你去茉莉园,把我们随身的东西取回来一些,然后去通知马六,让他给我们搬家,即刻就搬。”
“主子,你说搬家?”秀宁也有些不敢相信,紧张道:“是不是古公子不把茉莉园卖给我们了?”
“不是,与他无干。”柳雅说完,一脸严肃的对秀宁道:“秀宁,你不是个多话的人,所以我让你做什么就去吧。记着告诉马六,只搬我们的东西就好,原本属于茉莉园的东西,一样都不要带。”
秀宁又问道:“那……搬到哪里去呢?”
柳雅吸了一口气,觉得真的好累,就道:“就搬来这里,这里不是有很多空房子嘛。”
柳雅又抬头看向柳絮儿,道:“大姐,你的房间借我躺躺,我想睡一会儿。”
说完,不等秀宁再问什么,也不等柳絮儿说话,就自顾自的去了柳絮儿那屋。
躺在柳絮儿的小床上,柳雅拿出柳絮儿送给她的那块手绢,来回的翻了翻,看了看,然后觉得她还有这么一个家,真好。
睡是根本睡不着的,柳雅现在心里乱七八糟的,有太多的问题难以消化。
可是她又不想去追查,她觉得那些事情和她都是远离的。因为方家真正的芽儿已经离开了,她是柳雅,她应该去坚持自己的人生。
可是心里却仿佛有一个细小但很清晰的声音在恳请她,把方家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情吧,给方家一个应得的公道。
“芽儿?是你吗?你是不是还在?”柳雅忍不住轻声的问着另一个自己。但是,并没有声音回答她。
柳雅却不甘心,又道:“如果你还在,那么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你在那边能看得清吗?还是说,你要回来,继续这一切?”
“……”默然寂静,并没有人回答她。
“我一定是疯了、傻了。”柳雅自嘲的一笑,笑自己也有患得患失的一天,竟然傻到要和自己说话。
但恍然间她就觉得,她自己就是“芽儿”,芽儿也就是她啊。
既然得到了这个身体,就继承了她的一切,为什么自己能够接受柳家的人,甚至愿意与他们共患难,却不愿意去接受原本应该属于芽儿的一切呢?
芽儿是方家的遗孤,柳雅就是;芽儿其实是古家的女孩,柳雅就是;方家灭门的血海深仇,只落到了芽儿一人的身上,那就是柳雅要扛起来的责任啊。
“傻丫头,你终于算是明白了。”柳雅敲敲自己的脑门,对自己叫着“傻丫头”。
可是这三个字叫出口,她的眼泪差点流下来。
她想沧千澈了!曾经他一直叫着自己“傻丫头”,陪着她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可是好像一切都在这次分别之后,她的心一再变得空荡荡的,感情上也是患得患失。
柳雅这才明白,原来这就叫做“深爱”了。她在不经意间已经由爱变成了深爱,由自立变成了依赖。
虽然她骨子里还有骄傲与倔犟,但心里难免会有女人最柔软的情感,会因为事物的变迁和不确定,让自己纷乱。
这个时候,她特别希望沧千澈在她身边,叫着“傻丫头”,却是不经意间就帮她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哪怕就算是遇到两人都不能解开的难题,沧千澈也会想办法帮她排解掉心中的那一束郁结。
柳雅翻身坐起来,提上鞋子就往外走。
柳絮儿连忙追出来,道:“雅儿,你干嘛去?是不是还哪里不舒服?多睡一会儿吧。”
“我没事了,大姐,谢谢你。晚饭不用特意准备,我不一定回来吃。”柳雅说完,又过去掀起柳达成那屋的帘子,道:“爹,我出去一下,要稍晚点回来。”
“雅儿啊,有什么事就和爹说说,就算爹解决不了……”
“没事,没有什么事是我解决不了的。”柳雅说完,信心满满的快步的离开了。
出了门,古尚卿已经不在那边了。
柳雅也只不过是瞄了一眼,就毫不经意的走了。
出了城,柳雅直接去马六那边,把她的白马漠云牵了出来。
马六还没接着秀宁的消息,估计秀宁还在茉莉园那边收拾东西吧。
柳雅就直接告诉马六:“叫几个勤快的人过去,帮我搬家。从茉莉园那边搬出来,到城墙下那片旧房子先安顿下来。”
马六惊讶道:“主子,好好的,为何要搬家?”
柳雅就笑了,道:“你怎么和秀宁一样的多话?我就是不喜欢那儿了,随性而活,任性而居,不行吗?以后,一切都没有必要按部就班的进行,我就按照自己的意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呗。”
随性而活,任性而居?马六懵了,这是他们那个一切事情都想要做的滴水不漏,周全圆满的主子吗?
柳雅则是已经跨上了白马,道:“我去遛马,好好的跑上两圈。秀宁应该还在茉莉园收拾东西,她会告诉你们怎么搬的。”
说完,柳雅把缰绳一抖,催着漠云就奔了出去。
马六看着柳雅潇洒的离去,看着那雪白的漠云仿佛是一朵飘向天际的云朵,带着柳雅一路奔驰。不由得感叹一声:“这个女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