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妃上门寻亲的事,或多或少在乔薇心中还是产生了一些影响。
晚上哄睡了几个孩子,洗漱完毕独自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梳子轻梳着自己黑亮柔顺的长发,心里不住回放着白天发生的事。
萧山进屋后,就见她坐在那里发呆。
穿着单薄的亵衣,顶着还有些滴水的发走过去,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梳子,开口问道。
“怎么,还在想白日的事?”
手里忽然一空,回过神来,乔薇扭头看向他,朦胧的眸子中满是疑惑。
“相公,你洗好了。”
见他发丝滴水,忙起身拉他坐下,抢过他手里的帕子,细细擦拭着他的发丝。
“怎么头发没擦干就出来了,小心着凉,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端坐在椅子上,任由她帮自己擦着头发,一双深邃的眼眸透过并不是特别清楚的铜镜,看着身后女子脸上的神情。
“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还在想白日的事?”
“啊?”低头垂眸,手上动作稍减慢了些,乔薇心里很挣扎,沉默的片刻,低声说道:“是的,相公,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何齐王妃与那老嬷嬷一口咬定我就是谢夫人的孩子,她们根本不知道也没问我的生辰八字,竟凭长得有些像就认定我,这也未免太随意了些吧!”
“你怎知齐王妃不知你的生辰八字?还有,你们不是长得有些像,而是神似。”
萧山淡淡说道。
“神似?相公,你见过谢夫人吗?”
乔薇惊讶问道。
“没见过本人,画像倒是见过。”
萧山回道。
“那,我真的与谢夫人很像吗?”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乔薇有些不确定。
转身仰头看着她,眸色深沉中带着坚定。
“像,很像,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竟以为那画里的就是你。”
萧家这边,主院的烛火迟迟未熄,屋内一直传来不断说话的声音,而另一边,内城西侧明三街,松鹤堂内。
“少爷,王妃说了,身形相貌,言谈举止,八九分相似,并嘱咐属下,让您快些行动,以免夜长梦多。”
一身灰褐布衣的中年男子,身量不高不胖,躬身站在烛火阴影处,看不清他的相貌。
快速看完手里的密信,接着转身至灯笼旁,拿开灯罩把密信烧掉,男子浓眉紧蹙,薄唇轻抿,神色凝重,英俊的脸映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更显深沉。
“我知道了,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布衣男子行礼退下。
烛火扑闪了片刻后,又慢慢回归平静,男子一人独占在书桌旁,久久没有动一下。
这男子便是谢家如今的掌家人,少詹士谢子睿。
从去年开始,首辅谢哲文便开始慢慢放开朝中的实权,在康华帝面前多次表露出将要辞官的意向,而他之所以会有此一举,完全是因为自己这个年少有为的儿子。
长江后浪推前浪,谢子睿惊才绝绝,隐有而立之前便可入内阁的趋势,大渝朝虽重武轻文,但一门父子也不好都居于高位,谢哲文为官多年,走到今天的位子失去的太多,如今年迈开始后悔,处理政事便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谢子睿才会年纪轻轻,成为谢府的掌家人。
自然,谢哲文祖上人死的干净,多年前又被宗族辟出,是以谢子睿以谢哲文唯一的儿子承袭,虽是庶子却也无人有异议。
而此时,谢子睿脑中一片混沌,迷蒙中纷乱的片段不住闪动,有些模糊的画面慢慢凝结,他闭上双眼蹙起眉头仔细去追寻,良久,终于想起了当时的一些片段。
大概是四年前左右,他去过东安镇上林村,对,是去处理一桩丈夫殴打妻子致死的案件,被打死的女子就是上林村的,当年跟他一起去的还有一个学子,叫什么来着,对,乔晓峰,今年秋闱的头名解元。
他还记得当初在那户人家门前,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可当他追出来的时候,却是什么都没看到,后来他也仔细寻找过,可还是未能找到,直到方才看到那封信,他才知道自己当年错过了什么。
“她就是小妹,绝对不会错。”
想通后,立刻起身大步向门口走去,伸手开门,飞快走了出去。
“爷,去哪?”
门口候着的小厮,见他出来,提着灯笼低声问道。
“梅园!”
谢子睿道。
得到指令,小厮提着灯笼快步行走在前,谢子睿大步在后,两人飞快往后院走去。
梅园,顾名思义,是一个栽种了满园梅花的院子,这里的梅花从入冬第一场雪后便陆续开放,知道来年二月经久不败。
而这个院子,正是为谢府唯一的夫人董书雪准备的,如今也是谢哲文的住所。
谢府很大,两人走了半刻钟多,这才来到梅园外。
抬手示意小厮停下,接过他手里的灯笼,谢子睿孤身一人往院内走去。
前些日子下过一场雪,虽不大,地上也无甚积雪,但院里的梅花却开了些许,独自站在开放的梅花中,谢哲文闭着眼睛,回想着当年独属于他的幸福时光。
轻声慢步走到他身后站定,谢子睿浓眉紧蹙,神色冷淡,言语疏离。
“父亲,母亲不喜欢别人折断梅花树枝。”
听到声音,谢哲文转身看着身后自己唯一的孩子,接着又看了看手里开满梅花的树枝,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
“为父只是想摘一支插在你母亲的灵前,告诉她梅花开了。”
“这些梅花树都是母亲亲手种下的,还请您珍惜。”不理会他的解释,谢子睿面色深沉,接着说道。
看着面前男子与自己相似的脸,谢哲文再一次感受到这个孩子对自己的怨恨,随即长叹口气,幽然说道。
“子睿,你可还在怪为父?”
谢子睿摇摇头,并不去正面回答他。
“儿子只是觉得,您回到梅园住不妥,还请您早日搬出去,不要打扰了母亲的清净。”
“为父只是想陪陪你母亲。”谢哲文道。
“母亲不需要,也不想要您的陪伴。”谢子睿冷淡说道。
“你,逆子,你毒杀亲父的妾室,间接害死亲祖母,这些为父都当欠书雪与你的,不再计较,你想掌家,为父也随了你退下来,如今为父只想陪着书雪的灵位,过几年安生的日子,你,你竟还不同意,怎么,难道要让为父也死了,才能解你心头的恨吗?”苍老的手举起不断抖动,谢哲文有些发怒。
“父亲,您可知妾室毒杀主母是何罪名?您与祖母依靠董家衣食无忧,祖母可曾感激过母亲分毫?她老人家不是儿子害死的,她是愧对母亲,自愿以死谢罪,与儿子本分关系皆无,您可不能无端污蔑自己亲子。”
说着谢子睿冷眼看着他,轻哼一声道。
“至于您,若真想去陪母亲,付出实际行动就好,您若不在了,儿子定会征求董家人的同意,让您与母亲合葬。”
说完,谢子睿拱手行礼,接着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