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的谈心,萧山终于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不合格处,次日一早用膳时,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家伙,怎么看都觉得像极了自己幼时的模样。
‘对了,丫头说他最喜欢吃什么来着,奶黄包!’
如是想着,拿起筷子从圆盘中夹起一个奶黄包放到他面前的碟中,萧山唇角勾起,面色柔和看着他道。
“响响,来,多吃些,今日还要跟影师父习武吗?”
一手抱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响响抬眸看向萧山,目光中充满了惊诧与不可置信,呆了半响后,才讪讪开口回道。
“谢谢爹爹,师父每隔一日午后过来。”
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萧山双眼微眯,脸上浮起一阵浅笑。
“你不是想要一匹小马吗?好好跟着师父学,若能坚持下来,爹爹便送你一匹小马。”
“爹爹,我也要,女儿也要。”
一听能得到马儿做奖励,淼淼放下筷子,急忙开口说道。
“姑娘家的骑什么马,好好跟着你娘学学绣花才是。”萧山道。
听着爹爹与姐姐的对话,响响直接当场呆愣。
而另一边,看着萧山确实一改往日对响响的漠视,乔薇心里满意的点点头。
饭后,牵着自家娘亲的手在院中散步,响响小小的心脏还沉浸在方才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爹爹给自己夹菜,爹爹说奖励自己小马,姐姐没有小马,只有自己有,爹爹还对自己笑——’
一早来到衙门点卯,还未进门便见来来往往的校尉小旗三五成群行色匆匆,萧山神色淡漠绕过众人径直往隶属于自己办公的地方走去。
行至门边将要开门,门却忽的从内打开,接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两步跳了出来,一把拉过他开口笑道。
“山哥今日来晚了,可是错过一场大戏呢!”
抬眸看他,轻笑一声,推开他的手,迈步进屋。
“不就是周文廷家的那点事儿,值得你这般高兴?”
跟着他走了进去,宋知书摇头叹气,幽幽说道。
“山哥你是没看到今日周夫人那凶悍的模样,若不是兄弟们拦着,怕是周文廷那张脸便留不住了,方才两人走的时候,周文廷脸上的两道血痕都还没止住血呢!”
“哦?那倒是有些意思,想来周夫人该是被逼急了,毕竟就那么一个女儿,这般凄惨的死去,周文廷竟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确实没有人性。”
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抬手为两人倒上茶水,萧山冷哼说道。
“人性?山哥你是说笑吧,周文廷那家伙若是有人性,会把自己唯一的女儿送到那人手里?
如今那人被贬幽禁,没了出门作恶的机会怎能不折磨府中姬妾?若不是有郡王妃兜着,怕是死的人更多吧。”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宋知书扭头看他,满面讥笑。
见他如此轻蔑耻笑语气,萧山忽的想起几年前的一件事,随即转身看他,调笑道。
“说起这周姑娘惨死,你就没点儿别的想法?”
宋知书一愣,满面笑容凝固,少倾,讪讪放下茶杯,转过身子端正坐直,目视前方轻声长叹。
“有想法又能怎样?从与她相识,我便知没有结果,既是无果也就并未放在心上,后来听说她被送去皓王府做妾,也就打消了那些念头,如今听闻她如此惨死,只愿她来生投胎在普通人家,平安喜乐一生。”
说着,神色间浮起些许感伤缅怀,该是想起当年两人初识的场景。
见他这般,萧山也不好再过多问,转脸喝了口茶水,这才接着说道。
“那这事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还不是皓郡王色欲熏心,竟连有孕的姬妾都不肯放过,这才落得个一尸两命的后果。”
收起脸上的感伤,宋知书一拍矮几愤然说道。
扭头看了他一眼,萧山不可置否的摇摇头,轻笑说道。
“你可还记得五年前,礼部侍郎顾德元的嫡长女是如何死的?”
“礼部侍郎顾德元?山哥说的可是靖安侯三子林天俊的岳丈?他的嫡长女,当年送给皓郡王的那位?”宋知书疑惑说道。
微点点头,萧山道。
“对,正是那位。”
低头垂眸思索片刻,忽的脑中灵光一闪,迅速抬头转身看向身边端坐饮茶的男子,宋知书惊的张大嘴。
“有孕期间强行房事,大出血一尸两命——”
放下茶杯,萧山起身向书桌走去。
“这般你还觉得是皓郡王色欲熏心?”
快步跟着走过去,宋知书心中隐隐猜测到了什么,却又觉得自己猜想的有些可怕,待走到桌边站定,才咬唇暗呼口气,沉声问道。
“素问盛京王家书香门第,曾出过六位帝师,门下翰林不计其数,王老大人三朝元老,更曾为帝师,王家孙子辈还出了一位与叶家神童叶彦哲不相上下的小公子,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教出那般心狠手辣,不折手断的歹毒女子,怕是山哥猜错了吧?”
抬手研磨,提笔运气,萧山抬眸看他。
“书香门第教出来的自然是极有才华,聪慧良善的女子,只是可惜这女子所嫁非人,在那深宅内院最终变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魍魉。”
双目瞪大盯着他半天没能说出半个字,处于震惊中的宋知书怎么也没想到那样端庄娴静的女子竟能下的了如此狠手,但转念一想,皓郡王年近不惑却只有小世子一个孩子,怕都是郡王妃的功劳吧。
“哎——深宫内院本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可惜她如此纯良憨厚的女子,却落得如此下场——”
下笔迅速有力,笔走龙蛇,墨迹清远淡然却又带着一股锋利的杀气,少倾收笔站立垂眸看了一眼宣纸上的字,萧山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方正的长桌上,随风轻动的宣纸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八字醒目耀眼。
身陷局中,不过都是相互的算计利用,以为自己是执棋人,其实不然。
七月半,盂兰盆节。
萧山幼年丧夫丧母,由萧奶奶一手抚养长大,每年中元节这天,萧家都会准备隆重的祭祀仪式,以告先人。
“奶奶,祭祀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爷爷与公爹婆母的灵位也都重新安置妥当,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顶着大肚子走进慈安堂,乔薇边走边说道。
见她进来,萧奶奶放下茶盏,轻叹口气,慈爱说道。
“这些事你素来办的妥当,奶奶无甚要吩咐的,晚间山子回来,看他还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
由春桃搀扶着走到萧奶奶身边的位子坐下,乔薇转身面对着她道。
“奶奶,孙媳听闻城外定国寺香火鼎盛,还可为先人立长明灯,明日盂兰盆节,孙媳也想去寺里拜拜,好为爷爷与公爹婆母祈福。”
拉过她的手轻拍了两下,萧奶奶笑道。
“难为你有这份心,但明日寺庙必定人多,晚些时日奶奶让山子陪你一起去,可好?”
“奶奶放心,有钱婶子与刘北大哥跟着,不会有事的,既是去为先人祈福,还是明日去才最显心诚。”乔薇道。
看她满脸坚定,萧奶奶无奈叹口气,道。
“好吧,明日还是让山子陪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