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薇忽的一问,王雪梅愣了一下。
低头伸手摸了摸下巴,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她,明亮的眸子变得暗沉,神色间也带着烦恼与无奈。
“哎,小薇,我也不瞒你,自从二哥腿断了后,整个人变得阴阳怪气的。
以前他就算不喜二嫂,也不会对两个孩子怎样,时常还会给两个孩子买些吃食玩意,但自从这次他腿好后,就变得大不相同了。
不过你放心,有我爹娘与大哥大嫂在,他是不敢欺负二嫂的。”
看来断腿对王二成的影响确实很大。
“不对啊,当初听二姐说,那腿只是受了些伤,怎得就断了呢?”
王雪梅摇摇头,轻叹口气。
“那还不是要怪他自己,还没好利索就耐不住跑出去瞎晃,谁知在山边上又摔了一跤,本就没好彻底的腿,这下直接摔断了,大夫说了,日后即便好了,走路也会有些影响。”
听她一说,乔薇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大概这王二成今年犯衰神,走哪都倒霉。
之后两人又说起王雪梅的婚事。
乡下农家,最爱把婚期定在年前年后。
腊月初六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两家人商量了很久,才定下的。
说话间就到了中午,王雪梅说什么都不肯留下吃饭,乔薇也就只好送她出门。
本还准备下午去王家看看二姐与两个孩子,转念想到王二成那人,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明日就要回去,晚上乔薇又缠着要跟李氏睡在一起,李氏绕不过,也就让她如愿了。
冬至当日,东安镇的习俗是要在自家包饺子吃的。
一早起床帮自家娘亲做好饺子馅,又揉好面团后,乔薇这才收拾了娘亲准备的东西,在门口等着。
赵冬来的很早,几人一番寒暄后,在李氏的不停催促下,乔薇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
坐在车上,她使劲瞪大眼睛,想要多看几眼娘亲。
李氏也是一脸心酸的站在门口,挥舞着手臂,望着渐行渐远的牛车,迟迟没有移动半步。
京城。
三司会审的最终结果,在康华帝若有似无的暗示下,最终没能在名义上真正给瑜王安上罪名,也只是定了个治下不严,听信谗言的虚无罪名。
早朝,康华帝当着朝臣的面,狠狠责骂他一番后,罚了一年俸禄,半年禁足,这事就算了解了。
这个惩罚,在王爷皇子们看来,无关痛痒。
户部尚书孙之敬算是顶了大头,左右侍郎也都下了台,户部牵扯其中的大小官员众多,大理寺与顺天府前后核查数遍,顺天府尹专门上报康华帝,借了锦衣卫的人手,才把全国各处牵连其中官员底细查了个清楚明白。
前后三四个月过去,直到年关将至,瑜王禁足之期将满,各处官员的处罚才真正宣布下来。
当然,这其中也有抗不住牢狱酷刑,直接病死狱中的;也有上下奔走散尽家财保住小命的;更有抛妻弃母转投其他阵营的。
总的看的,自萧山带回账本后,整个京城局势动荡,风雨飘摇,人人自危,官员们惶惶不安,生怕牵扯其中。
因着郑成的死,杀害彭知县的幕后主使没能查出,其实主使是谁大家心照不宣,只不过康华帝心软了,下面的人自是不会主动出头去触皇上眉头。
这次最让康华帝不满的,大概就是杀人行凶者是锦衣卫中人,且还是南镇抚司专理法纪军纪的千户。
卫云虽把自己摘了个干净,但终究还是招来康华帝的不满与瑜王的怀疑,至于指挥使沈忠那边,早就知道了这小子的那点儿心思,也一直未真正把他放在心上。
户部经过这次大洗牌,职位空缺出来,康华帝把选派官员的事交到了内阁首辅谢哲文手上。
正好这两年新出的寒门学子众多,且都在外经过一番磨练了,一时间京中走马上任的官员,皆是没有背景党派的天子门生。
户部尚书一职却是康华帝亲自任命的,万历八年探花郎,长公主的驸马,大将军温永安的次子,温铭瑄。
前朝素来有驸马不可入朝为官的明令,但康华帝登基后,对自己的长女很是疼爱,千挑万选看中了大将军次子温铭瑄。
谁知那温铭瑄却是个有出息的,一路从秀才考到进士,学问笔墨,八股制艺样样出众。
不忍埋没人才,康华帝下令废除驸马不可入朝为官的先令,是以那温铭瑄一直在翰林院做一个小小的编修,几年过去,也不过是才调任到户部做了个小小的主事。
因着长公主的身份与大将军的风骨,他自是不愿加入任意党派,且也不屑去巴结任何人,只想一心为百姓谋福祉。
此次被破格任命为户部尚书,几乎是连升四级,吓死人啊。
皓王一党这段时间那是看尽了热闹,当然其中也不乏多下几个绊子,多翻几条旧账,在他们的帮助下,顺天府查案倒是顺利很多。
皓王本人更是得意忘形,一个月抬了八个丫头做了通房,每晚忙活的不亦乐乎,王妃为此很是神伤。
一个月后,从皓王府后门悄悄被抬出五具死尸,皓王自认为做的掩人耳目,却不知此事全部落入康华帝眼中。
知道这事的康华帝,发了多大的脾气,摔了多少杯子,这个也只有贴身伺候的东公公与龙影卫知道。
大子好色变态,二子贪财,康华帝心里苦啊,怎么一个两个都养歪了。
哎,说来当爹的,孩子多了就偏心,明明他还要老四、老五、老六三个儿子!
“瑜王这次失了一条臂膀,看来要好好恢复一段时日了。”
半倚在窗边,狭长的凤眼因多饮了几杯而有些迷离,一身青衣便服的宋知书,薄唇轻抿,低头盯着手里的杯里的万香春。
“哼,与咱们有何关系?那里面的水深着呢,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冷哼一笑,于二强脸上的刀疤在烛光下显得越发狰狞。
萧山眼眸微动,瞥了两人一眼,刀削般的侧脸印在墙上,显得有些模糊,本来明亮的黑眸也似蒙上一层雾气,曲肘撑着头,定定的望着杯里晃动的酒水,只有那眼底深处偶尔闪过的精光,道明了他此刻的清醒。
“大哥说的对,那又跟咱们有何关系?与其烦恼那个,还不如多喝几杯。”
低沉沙哑的声音微颤。
于二强虚浮着脚步,绕过圆桌坐到他身边,抬手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朗声笑道。
“好小子,终于把你灌醉了,也不枉我跟三弟舍命相拼。”
顺着他的手势,萧山直接半趴在圆桌上,也不管衣袖是否粘染到菜汁汤水。
“大哥,好酒量,小弟服了,服了。”说完趴在桌上再也不动。
宋知书也迈着轻慢的脚步,一歪一倒的走了过来,半扑到萧山身边坐下,嘴里嘟嚷着道。
“大哥二哥,小弟真的不能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