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孩子都走了,乔家大院安静下来。
乔薇怕李氏感伤,忙拉着她去厨房收拾,乔晓峰跟着三姐去了镇上,今天是中秋节,他怎么说也要去两位先生家拜访一番。
乔老汉今日很开心,中午多喝了两杯,这会儿在屋里躺着。
李氏打了一盆热水,拿着手巾准备去给他擦擦。
“小薇啊,这你先收拾着,我去给你爹擦擦脸。”
乔薇手上洗碗的动作没停,只是扭过脸,对李氏笑了笑。
“娘,就这几个碗了,马上就能收拾完,您给爹擦好也去休息会儿吧,晚饭我来做。”
李氏点点头,端着木盆出去了。
走进正房,见乔老汉坐在炕边,靠着炕柜抽烟。
李氏走到桌前,放下盆子,拎干手巾递给他。
“老头子,擦擦吧。”
乔老汉放下烟杆,接过手巾,擦了把脸。
忙活了一上午,李氏也有些累了,走到炕边坐下。
“老头子,十四年了,小薇长大了,这也要离开我们了。”
想着不觉心里一阵伤感。
“当初你抱她回来的时候,她才那么大点,瘦的跟只猫一样,那时我还担心,这孩子能不能平安长大,时间过得真快啊!”
乔老汉把手巾扔到她身上,本带着醉意的眼神忽的一片清明。
“你这老婆子,瞎说什么呢,莫不是中午多吃了两碗酒,脑袋犯糊涂了?”
李氏起身把手巾放到盆里搓了搓。
“我瞎说什么了,我说的是实话,小薇虽不是我亲生,但我对她可真是疼到心眼里去了,这也不过是想到她要出嫁了,有些感慨。
那孩子也是可怜,刚生下来被家人抛弃不说,婚姻大事也没能挑个好夫婿,我这还不是心疼她。”
乔老汉猛地把烟杆往炕边一敲,沉声道。
“还说,你这是老糊涂了不成?当年咱们全家是怎么活下来的,你难道忘了?
是当了小薇身上戴的玉佩,得了银钱,咱们全家大大小小才没落个饿死的下场,后来不是说好了,这件事就烂在咱俩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能提起,你这会儿口无遮拦的,是忘了当初在菩萨面前发下的誓言?”
李氏自知理亏,低头小声辩解。
“我没忘,小薇不仅是我的女儿,还是咱乔家的恩人,这不是想到她要出嫁了,心里舍不得吗?我以后再也不说了,还不行,再说了,这不是只有咱俩,我才说起的吗。”
乔老汉红着脸,怒气冲冲。
“我老汉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隔墙有耳这个词,这事要是被旁人听了去,你后悔都来不及,这件事以后休要再提,在家里也不能提,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看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李氏不由得也跟着生起气来。
“怎得,你还想打我不成?”
乔老汉看她一副不知错的样子,怒气更甚。
“打你,那还是轻的,你老婆子忘恩负义,我可跟你不一样,小薇就是我老汉的女儿,你那胡话,趁早忘了,万一被小薇听到,那孩子是个心眼实的,你可别害她。”
说起乔薇,李氏也不由谨慎起来。
“小薇也是我女儿,那可是我一手抱大的,我自是希望她好,以后我再不说了。”
两人的这番对话,自是没被任何人听去,所有的秘密,皆藏在两人的心底,也消散在中秋下午的轻风里。
中秋节后没几天,就是乔薇成亲的日子。
婚期前一日,萧家来抬嫁妆,整个下林村的人几乎都出来看热闹。
乔家三位女儿一早便回来帮忙,乔春住的远,前两天就回娘家住了。
何志远把她送到门口,便匆匆回去了,说是最近发生了件不得了的大案,最近都很忙,亲迎那日方能过来。
乔春是个泼辣性子,有她在,村里的那些长舌妇们,倒是没敢说什么。
开玩笑,单凭吵架,在下林村,还没有哪个人能吵过乔春的。
整个上林村与下林村,谁不知,乔家大女端庄聪慧,二女憨厚能干,三女泼辣厉害,四女貌若天仙。
是以,乔春往门口一站,本来看热闹挡住路的众人,立刻主动让出一条道来。
这样,萧家的人,才能进来抬嫁妆。
三十二抬,堆满了乔家前院。
一个农家女儿出嫁,这么多嫁妆,绝对是异常丰厚的。
普通人家不过是六抬,八抬,家境好些的,也就十二抬,最多十六抬,乔薇这比人家多了一半不止,看着着实惊人。
萧家那边领头的是萧山的好兄弟,孙勇。
那孙勇二十有六,生的是肩宽腰粗,体型壮硕,相貌刚毅有型,自是一番北方男人的高大模样。
一见这人,看热闹的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看,快看,那带头的竟然是镇上威远镖局的孙镖头。”
“什么,我看看,是啊,真是孙镖头。”
“这孙镖头怎么会帮萧家来抬嫁妆?”
“这你们年轻人就不知道了吧,那萧家的萧山,幼时拜在孙老镖头门下,也就是现在的孙镖头的爹,跟在他身边学习武艺,跟孙镖头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呀,那萧山竟这般厉害。”
“可不是,不厉害敢一人出去闯?你是没见过本人,那可真是个狠角色。”
“哈哈,刘老头,你说的这般清楚,难不成你见过萧山?”
“见过,怎么没见过,老头子我可是这下林村的老人了,什么人没见过。”
“那是倒是说说看,那萧山怎么个厉害法?”
“老头子可不骗你们,我还是去年冬天,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他的,当时他骑着快马,穿着斗篷,老头子为了躲避,不甚摔倒在路边,只记得他当时回头望了老头子我一眼,那眼神,冰冷阴寒,吓得我当时差点跌倒沟里。”
旁边围着的年轻男人们一听,皆哄然大笑。
“一个眼神就把你吓成那样,真丢人。”
“莫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家瞧见了。”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嘲笑。
只有那刘老头一直自言自语。
“那萧山绝不是个简单的,你们别不信老头子的话。”
这话,旁边看热闹的人自是不会相信的,乡下地方,谁会因为一个眼神被吓得屁滚尿流,别说笑了。
但一旁掩在人群中的一人却听了进去,那人正是刚从镇上书院请假回来的乔晓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