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许慕宽便被慕容音推着给搡了出去,正好迈步停在那名女子身后,正对着与那女子交涉的妇人。
花正芳的楼主虞丹娘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许慕宽,正纳罕这位公子是从何而来?
瞧他方才冒冒失失的样子,倒像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可这康州城,又有哪家的纨绔,是自己不认得的?
虞丹娘又打量了许慕宽第二眼,本以为是纨绔花少,可这一打量之下,却又不像了。
且不说这月白风清的气质,就是举手投足间的做派,也隐隐像是久居高位的人,但他对于这青楼,似乎不大了解。
“公子是……?”
虞丹娘稍稍侧目,又微微欠身,面前这人来头不小,以她多年来混迹风月场的眼光来瞧,许慕宽定然不是为了逛窑子而出现的……
那么他,定然是为了面前跪着的这个想要卖身救弟的的小娘子了。
虞丹娘眼珠一动,若他真是来救这个小娘子的,那还真有些舍不得。
这样姣好的容貌,再有那通身的气质,岂是楼里寻常姑娘能比得的?再者,方才自己与她说了那几句话,可见没有几分机心……
这样的女子,只能是哪家落难了的大小姐。
楼里正巧缺个能顶上的头牌,若自己能收留这小娘子,起码一两年内,花正芳……等于是多了一棵摇钱树。
可不能让出去……
稍稍思虑定,虞丹娘还未启口,笑声却先自逸出,一双媚眼打量着许慕宽:“公子……可是为了这位姑娘出头?”
照虞丹娘的想法,一个未浸淫过风月场的年轻公子,又是这样好的教养,众目睽睽下捱了这一问,便该红着脸缩回去了。
岂料……许慕宽却不退不避,正正对上虞丹娘含情的眼眸,低声道:“这位姑娘,是睿王府要的人,难道楼主不肯相让?”
虞丹娘原本有万种风情的脸顿时僵住,睿王府要的……纵是给她千百个胆子,也不敢强抢啊……
可是,若就这样让了出去,还真是舍不得。
而一直跪在地上的那名女子,也惶然地回过头,突然出现这样一位公子,她原本如枯木的心,顿时也动了几分。
虞丹娘一双犀眸媚然地一动,轻抬绣帕掩口:“公子恐怕是说笑了……睿王世子殿下,乃是一名女子,如何……会要这位姑娘呢?”
许慕宽嗤然一笑:“难道世子殿下房里添个丫头,还要你多嘴么?”
“若是添个丫头,楼里大有好的清倌在,若是世子殿下不嫌弃,小女子愿将调教好的五名姑娘送到王府,给世子殿下为奴为婢……”
虞丹娘低低地福身行了个礼,她自认通透灵犀,再联想那位世子殿下年近二十却不曾婚配,如今又瞧上这个姑娘,早以为睿王世子乃是有磨镜之好,这才让手下人出来寻摸个姑娘……
王府深院里头的事,自然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言说,怪不得托辞说房里要添个丫头呢。
若按着虞丹娘的谋算,五个换一个,也总该松口了,可许慕宽仍旧容色不动。
“丹楼主,小睿王是个见不得章台红袖的人,你这生意若还想做,便不该争这一时的长短。此事我自然明白你是亏了,所以……五千两纹银,想必也够你这楼中一年的利了。”
他话音中透着丝丝的不可抗拒,软硬兼施下,虞丹娘纵是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松这口。
许慕宽含笑点了点头,吩咐道:“是谁买的人,还请楼主莫要多言。言多必失的道理,不必我说……”
“再者,人你先带回楼里,今晚酉末时分,王府会有人拿着令牌来接人。”
“是……”
虞丹娘也知道事情不可挽回,面容上的无奈一纵即逝,又亲自将那女子从地上扶起,而后召来楼中龟奴,将躺在地上的少年抬了进去。
许慕宽则是转身便走,在不知实情的旁人看来,便是他终究还是未争过花正芳的丹楼主。
有好事者当场便讽道:“也不想想这花正芳是康州城里多少年的老牌子了,丹楼主看上的人,岂是能被随意撬去的?”
“就是就是,”马上便有男人附和,“总得有个先来后到!看来……过不了几天,花正芳,又要有新头牌了!”
人群中爆出一阵哄笑,许慕宽则早早地抽身而退,去到街角处,找到了早已从人群中离开,躲在那的慕容音。
看她那翘首以盼的样子,许慕宽不禁暗暗一笑,若让那小丫头知道我在外头说她找暖床丫头,恐怕要将我给撕了才是……
“怎么样?成不成?”慕容音瞧看热闹的人群散去,赶着便迎上悠然而来的许慕宽。
“今天夜里,我让人瞧瞧去把她接回来就是了,对了……她不是卖身葬亲,我瞧了,那个少年还活着,是她弟弟。”
“那便更好了!”
她忍不住一拊掌:“若她还有个牵挂着的弟弟,那自然会更好……”
许慕宽玩味地侧目,看她满脸筹谋,细语缠过去道:“你想用她做什么?”
“你猜啊!”慕容音明媚地一转眼眸,刚刚得到一个自己心仪的女子,心情自然是好的,那样的“我见犹怜”,何况是别的男人……
许慕宽岂能不知她的小心思,只消细想她初到康州的那天夜里,在小舟上的模样,便知道了……
当时她说,一定要让朱惜华……血债血偿!
不管她的目的是报仇还是泄愤,反正是她认定的事情,必然就会去做。
许慕宽微微勾勒了笑容:“你想用那名女子,进宫去争宠,让她替你做事。她还有个弟弟,你大可以捏在手里,她不敢不听你的话。”
慕容音轻轻一笑,面上充斥着自负:“这只是其中一点!我啊……还看到了点儿别的……”
“什么别的?”许慕宽将眉头轻轻蹙起,他都没看出来的东西,莫非她看到了?
慕容音稍稍思索:“她那衣裳明显不合身,显然不是她自己的。可她方才跪着的时候,我却看见她里衣的领口,是湖锻的,你说……她既然穿得起湖锻的里衣,为什么要在外头套个粗布的外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