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惜华挽上慕容随的手臂,坐到床沿:“皇上,您看……祁儿睡着了的样子,是不是像极了您?”
慕容随怜爱地看着睡在床上的皇长子,用手指刮了刮他的小脸颊,“孩子交给乳母带便是了,何苦自己劳累?”
朱惜华温然一笑:“趁着他还小,臣妾想多陪陪他。等到日后上了书房,每日便有的累了。”
“你怜子之心,自然是好的。不过你说的也对,等到了四岁上书房,要学的便不止是经史策论,还有乐射艺数……到了那时候,你一日便见不着他几回了。”
朱惜华含笑点点头:“臣妾只觉得……日子过得这样快。”
说着便垂下头,露出一段瓷白的脖颈。
慕容随凝注着她,只觉得恍然间,像是回到了当初新婚燕尔,到了夜里,她总是含羞垂着头……
他若要走,她也不挽留,只是轻轻扯一扯他的衣袖。
“皇后……”慕容随情不自禁抚上朱惜华的后背,朱惜华微微一僵,马上又放松下来,笑着看向年轻的君王。
“皇上,臣妾来侍候您。”
朱惜华吹灭一盏灯,倚入皇帝怀中……
…………
寝殿中的白兰香还在烧着,玉勾云纹的登台上,烛火摇摇曳曳。
朱惜华跪坐着,替慕容随将胸前的中衣扣子给扣好,纤白的手掌在他胸膛上停驻了一刻。
花不尽,月无穷。
慕容随轻轻捏住她的手,揽着她向后靠下去,两人比肩倒在软榻上,彼此发丝相缠。
“环儿,当初在怀王府时,你与朕,时常有这样夜话的时候。”
朱惜华斜睇他一眼:“皇上当初也是诸般事物缠身,从前与您夜话一次,臣妾能记许久。”
慕容随又牵过她的手,十指纤纤若兰花,忍不住心中一动。
“皇后,朕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办,”慕容随眸色深深,沉吟着道,“朕登基以来,前朝总有些老臣,说些什么不安分的话,这些人留着,若是有为之臣,朕还可以忍他们一时。可这些人,大多无为,甚至胡作非为……他们一次次挑衅朕,总要处理了才是。”
慕容随说的,便是以高晏高阁老为首的那一批人。
朱惜华认真地听着,皇帝愿意同她说朝事,这便代表着信任。
“那臣妾,能为您做什么?”
慕容随稍稍沉思:“朕要办一次宫宴,召几个臣子进来,议事。那些老臣……不是喜欢伙同言官来诋毁朕?朕便先纵着他们,到时候,就是朕不提,也会有臣子主动上疏要求处置他们。”
朱惜华点点头,她也不是对朝廷局势完全一窍不通,慕容随方才说的老臣们,在朝中声望日隆,先皇在的时候,他们也算是朝中栋梁。
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新帝都登基半年多了,这些老臣,还妄图指手画脚,甚至是把持朝政!
但若当即就处置他们,显得太师出无名,也会有人说是帝王太过凉薄……刚刚登基不久,就处置先帝留下来的老臣。
可若是不处置,则这些人尸位素餐,实在是对朝政不利。
思来想去,还不如效仿郑伯克段于鄢,来一招欲擒故纵……
这样一来,到时候就是皇帝表面上说着顾念老臣们从前的功业,不做处置,也会有一大批官员跳出来劝阻的。
既清理了一批胡作非为的人,又博得宽仁的名声,这是谁都会做的划算买卖。
“你是中宫,理应主理好这件事情,时间就在五日之后,朕会召他们进宫。”
“是,”朱惜华又看了慕容随一眼,“但不知皇上……想要召哪些人?”
慕容随微微沉吟:“襄定侯、宁远侯……还有柳国公府,这些都是朕此次要借助了力量,所以李璟、薛简,还有柳无垠,自然是要在场。还有睿王府……”
“可是要睿王爷进宫?”
慕容随摇摇头:“叫阿音来,她虽然是先帝钦封的亲王世子,但在许多朝臣眼中,仍旧只看到她的女子身份。所以让她来……”
朱惜华点点头,皇帝在宫中大宴这群人,传了出去,定然会有不识时务的老臣,在高晏的指使下,跳出来指责皇帝,国事家事不分,让一个女子参与论政……
更有甚者,或许还会说,皇族女子,不该与外臣同时出现在一场宫宴上。
但是他们都忽略了,就算是一个女子,她也是先帝钦封的亲王世子,亲王世子的身份,是可以伴驾左右,并且对政事置喙一二的。
“那臣妾……明日让如筠去请阿音进宫就是。”
“不必你请,”慕容随摇摇手,“朕亲自下旨,让安福到时候去接她。”
“是,臣妾明白了。”
朱惜华对着慕容随嫣然一笑,这感觉,又像回到了当初还在怀王府的时候,夜里,两人商量着许多事,对付着所有欲对自己不利的人。
“皇上……”朱惜华忽而道,“您这是准备,用小睿王的双重身份,诱高晏手下的言官出来弹劾么?”
慕容随点点头,承认。
现在这个时候,这已经是最能省心,又最不会引起大的变动的手段,虽然顶在最前面的是自己的亲妹妹,但这件事,他知道,不过是一些朝臣的弹劾而已,不会轻易伤害到她的。
“此事你先不要对她提起,朕还有别的安排,到时候会一并对她说。”
“臣妾明白,”朱惜华对此并无多少感触,为了朝政,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慕容随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道:“还有……这件事情,同样不能对宫里的妃嫔提起。”
朱惜华同样温恭地点头:“事关朝政,臣妾知道分寸的。若有人问起,臣妾只说……是您准备为小睿王择婿便是。”
慕容随轻轻一笑:“你提起择婿这件事,倒是让朕想起来了,年节才初一那日,她便进宫来,又说起薛简……”
慕容随着意看了一眼朱惜华的神色,对于她和薛简之间,她还是有些在意的。
朱惜华逐渐敛去笑意:“她……还是着意于宁远侯么?”
“是啊……”慕容随轻轻一叹,“这倒是叫朕为难,她一个女子,最拦不住的,便是那一颗春心。偏生父皇在的时候,又那样宠她,连逃婚都可以说不追究便不追究……”
朱惜华的笑有些生涩起来,轻声问:“那陛下准备如何做?”
慕容随缓缓道:“先拖着吧……皇族子弟,要为先帝守三年灵,起码这段时间,她不敢太放肆。”
朱惜华轻轻“嗯”了一声,虽然明知不该在帝王面前问,但她还是有些窃喜,薛简……现在还不属于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