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音轻轻往前几步,挡在小太监面前,福身行礼道:“皇上息怒,太监想来也不是成心的,您若是气坏了身子,宁王兄若是知道了,只怕也于心不安呐。”
燕帝仍旧面寒如铁:“这样的奴才,留他一条命做什么?”
慕容音又往燕帝身边靠了靠,劝慰道:“皇上您要一个奴才的命,自然算不了什么,只是这石头上的毕方鸟本是用来安神镇秽的,现在因为这东西,倒扰得您心神不安,臣女看……这东西碎也便碎了,要不然好端端的,也不会惹您生气。”
看燕帝仍然面沉似水,霹雳君威之下,慕容音只得硬着头皮,又柔声道:“陛下……现在皇后娘娘身子病着,怀王妃和她腹中的小世子也还没缓过来,还是莫要见血,上天有好生之德,您就饶他一命,大不了打一顿板子,赶出去算了。”
燕帝听了这一番话,面色总算是稍稍转霁,余朝恩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慕容音又往燕帝跟前凑了凑:“陛下就饶他一条贱命,奴才吃了教训,自然不会再犯错。”
她这般劝,燕帝的气也消了些,虽还是铁青着脸,却总不至于再要杀人了。
“罢了,退下去!”
燕帝挥了挥手,那小太监赶紧站起身来,像是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出去的时候,慕容音看他后背都湿了一片。
“皇上……臣女给你沏一杯沾了梅蕊气味的茶如何?”慕容音语声愈发温顺,“臣女看书上,说这梅蕊茶对心肺最好,您要是不嫌弃,喝一杯可好?”
燕帝见她如此,也不忍端出一副冷冰冰的吓人样子,终于放缓了语声,让人将被打翻在地的石头抬出去。
几个太监如获大赦般,他们虽不是元凶首恶,但方才承受了这么久雷霆万钧之怒,早已被吓得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受到株连……
当慕容音出来求情的时候,人人都着实捏了把汗……
还好这位世子爷劝住了皇上,要不然皇上盛怒之下,真不知咱们这些人会不会一并给那块石头陪葬。
如今得到皇上让他们退下去的吩咐,几个太监都忙着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石头抬起来,一步步倒退着走了出去。
“等等。”
正要出门,燕帝却忽而从身后又叫住了他们,其中一个太监脚下一软,当即便跌坐在地。
慕容音斟茶的手腕一滞,凝眉看过去,听燕帝这语声,倒不像是要朝令夕改的样子,但还是十分忐忑,生怕是又出了什么差错。
顿时,南书房的气氛又凝滞起来。
还是余朝恩,到底是陪在燕帝身边多年的老人,一眼便看出他关注的地方,忙赶着上前,轻呵那几个太监道:“混帐东西,都是怎么当的差?怎么东西摔碎了也不知道好好抬着,竟把石头粉末落了一地!这地毯金贵着,当心你们的脑袋!”
慕容音却看出来,落在地上的那些白色粉末绝不是石头摔碎后的粉末,她也相信余公公不会看不出,他这么说,想必只是为了让皇上不要责备下人罢了。
燕帝缓缓站起身来,慕容音也将手中茶壶放下,跟在燕帝身后,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帝抬了抬手,太监们马上便将石头连着檀木架子轻轻放下,一个个五体投地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
“这不是石头粉末,”燕帝随手拈起一撮,看了看道,“将石头完全砸开。”
几个小太监犹疑着不敢动,余朝恩看得急了,一把将拂尘抽在几个人身上,喝到:“快啊,一个个愣着干什么!听不懂皇上的话是不是?”
小太监们听余大总管开了口,纷纷也就有了主心骨,赶紧从门外找来铁锤,七手八脚便将石头砸开。
只是第一锤下去,燕帝和慕容音面前便腾起一道白雾,慕容音猝不及防之下,狠狠呛了一口,燕帝正好在呼气,逃过一劫,赶紧将她拉到一边。
一旁的余公公便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他凑得近些,又睁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下,不仅被呛到口鼻,还迷到了眼。
“哎哟哎哟,这……这是何物?”余朝恩使劲用袖子擦着泪,忙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燕帝拉着慕容音远远站朝一边,看余朝恩咳够了,才对他道:“查查这是什么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这石头里?”
“奴才遵旨,”余朝恩缓过神来,也用手指捻了一撮粉末,凑到鼻前嗅了嗅,道:“依稀似乎是什么药末……还有股香气。”
燕帝摆摆手,再看向那块石头,眼中已经没有生气的意味。
余朝恩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道:“奴才今日安置这块石头的时候,倒是闻见过一股极清新的味道,现下想想,估摸着便是这药粉的味儿了……”
燕帝负着手,缓缓点头:“看来……这不过是宁王用来讨好朕的把戏,什么奇石祥瑞,不过是他让人雕琢的而已,真真是可笑至极……”
慕容音很想顺势踩宁王一脚,但还是忍住,随口劝道:“宁王兄不过是想哄您开心罢了,他在王府里憋的久了,心思难免便用在这个上了。您也别生他的气,否则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这个宁王……”燕帝挥挥手,他再也不想看那块“奇石”一眼,只想让人赶紧把东西抬下去。
“朕让他静心思过,他却不安分,还想着用这些东西蒙骗朕,这如何能忍?”
慕容音轻轻笑了笑,心道就是您不想忍也得忍,现在这个样子,您下得了手重处他么?说不定现在您心里,还想着为宁王找个理由原谅他呢……
反正他也是为了哄您开心不是?
这份孝心之下,我才不相信您会处置他……
在慕容音的偷偷注视下,燕帝轻轻叹了口气,这段日子,宁王委实成了压在他心上的一块巨石,若是重重处置了他,多少有皇后的情分在……虽说皇后这段时间也不如从前让他称心,可到底是多少年陪伴过来的……
况且这也是唯一一个嫡子。
可若还像从前般给他数不尽的好处,前朝那么多大臣的眼睛都盯着,大臣们心中自有一杆秤,孰好孰坏,不止自己一个人能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