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燕帝的身子一天天复原,一晃眼,先太后的忌辰已然到来。
早起燕帝携着皇后到奉先殿进香,然后便去上早朝,皇后的身子又还没好全,后宫一应实物便大多落到毓贵妃头上。
这让慕容音更为紧张,皇后将所有事情都推给了毓贵妃,表面上自己躲在正阳宫养病,实际上却可以暗中操纵所有事情,若是她存了心思害朱惜华,事情过后,还可以治毓贵妃一个管理后宫不严的罪过。
甚至……就此机会让燕帝收回她的协理六宫之权,也并非不可。
慕容音心中一惊,皇后的手腕她并非没有经历过,要当真如她所想,那到时候不仅朱惜华危险,她自己也很可能危险……
本来事情还都没有发生,但她向来敏感,又是在这等关键的时候,不免多动些心思。
晨起顺着宫墙走了一圈,慕容音最后停驻在奉先殿前,燕帝还是心疼她的,特地准许她不用同别的小辈一样去跪经,甚至可以多睡一会儿。
反正先太后在的时候,她便没有多亲近过她……
先太后不喜欢自己,慕容音当时虽然还小,但她感觉得出。
听着里头传出来的阵阵梵唱,还有冰天雪地中格外刺鼻的香火气息,慕容音摸了摸自己已经被冻红的鼻尖,抬眼向奉先殿中看去。
靠前一个单薄的背影,跪在朱惜华原本应该跪着的位置上。
朱惜华呢?她身边可有人陪着?
从来跪经都是要跪一整天,皇室子弟纵使跪得住,时间也不允许,所以便有会偷懒的人想出一个好法子,若有跪不住的人,便让自己贴身的侍从丫鬟上去替着,本尊则起来松泛松泛,一来不教老祖宗灵位前无人侍奉,二来也可不委屈了那些尊贵之人的金玉之躯……
朱惜华有着身子不能久跪,她原先的贴身婢女佩兰又给朱云容做了陪嫁,所以此刻跪在那的,定然是今日她带进宫的贴身丫头。
这么说来,朱惜华身边便没有人照应了……
慕容音顾不得多想便走了进去,绣着白鹤的裙摆掠过石阶,脚步轻盈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殿中一阵低沉神秘的诵经吟哦声,慕容音听了只觉得一阵烦躁,看毓贵妃也不在殿上跪经,便直接越过前殿,她记得奉先殿后有两座供人歇息的偏殿,既然朱惜华不在殿中跪经,想来应该会在那里,还有毓贵妃,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朱惜华应该是和毓贵妃在一起。
慕容音脚下越走越快,生风的裙裾带起一地尘霜。
一路飞快地掠进偏殿,第一眼便看到了毓贵妃,可是朱惜华并不在她身旁。
慕容音又环顾了整个偏殿一周,确认朱惜华绝对不在殿中,才缓缓看向毓贵妃:“贵妃娘娘……您可知怀王妃现在何处?臣女方才去正殿瞧过,只有她的贴身侍女跪在那,却不知她的人去哪了。”
毓贵妃放下手中茶盏,温然笑道:“怀王妃身子贵重,不好久跪,方才是同本宫一同出来的。只是她方才又觉得奉先殿里飘来的香火气味难闻,本宫便让绯儿陪她出去透透气。”
“这样便好……”慕容音松了口气,也坐了下来,既然是绯儿陪着,没道理不放心。
毓贵妃挥手让人给她沏了一杯清茶,笑问:“皇上既然免了你今日跪经,为何还这么早就起来?我可是听余朝恩说,你平日里都要日上三竿,才肯从希宜阁里出来的。”
慕容音不好意思地笑笑:“既然住宫里,便该守守宫里的规矩,总不能每日都是如此,要不然纵使皇上不说,臣女这脸皮也是挂不住的。您看……连余公公都揶揄我起的晚……”
嘴上这样说,慕容音心中却不这样想,但她总不能对毓贵妃说,“本王是因为对你不放心,怕你照料朱惜华出了什么差错,这才早早起来吧啦吧啦……”
若是说了实话,慕容音丝毫不怀疑,毓贵妃会撕了她……
“郡主早起过来,给先太后敬香没有?”毓贵妃笑眼斜睇,“先太后在的时候最宠小辈们了。”
慕容音摇了摇头,只道:“臣女儿时入宫来,甚少见这位先太后,倒是见几位太妃见得多些。在太妃们面前,我总觉得轻松些,几个太妃碍着我爹爹身份的缘故,不敢多约束我,倒是先太后……瞧不起我母亲只是王府的侍妾夫人,也觉得我只是个女儿身,在她老人家面前,我总觉得拘束着。”
“这话好没规矩,”虽是嗔怪,毓贵妃也仍旧轻笑着,“你就不怕皇上听了去罚你?”
慕容音无所谓的耸耸肩:“臣女说实话罢了,况且皇上他也知道,要不然怎会允许臣女不去跪经呢?再说此处就臣女和您,若是皇上听去了,必然是您告的状。若皇上罚了我,我便来找您。”
毓贵妃破颜一笑,倒觉得她心直口快,虽然说了实话,却也不惹人嫌。
“妮子伶牙俐齿,你这嘴皮子功夫,就是放在一众皇子皇女们当中,也是一等一的好……”
“贵妃面前,臣女不敢称一等一的好,”慕容音嫣然一笑,“先太后在的时候最宠宁王,宁王现在这德行,不都是皇后和先太后宠出来的?”
毓贵妃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先太后那么宠宁王,还不都是因为他嫡出的身份。
除了嫡出的孩子,后宫中的孩子,先太后谁都不大看得上……
毓贵妃虽然是贵妃,却也不过是妾妃之位,当初五皇子慕容恪日日给先太后请安,却也没见先太后对他们母子多好,反倒是处处维护着皇后和宁王,不将后宫中其他人放入眼中。
有着从前的事儿在,毓贵妃对先太后的孝敬,也不过是表面上做做,跪经还不到半个时辰,便早早起来喝茶了。
“先太后便是那样的性子,”毓贵妃眼神瞟向窗外,淡淡道,“你信不信,若是宁王登基,薛氏便是变本加厉的先太后,咱们这些她看不上的人,除了死,怕也没别的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