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心事重重一夜无眠,至于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慕容音,则在睿王府中睡到日上三竿,宛儿都进来催促了两次,她才不情不愿地披衣起身。
怀王妃有孕,嘉慎公主下嫁在即,这些都是不能不恭祝的大事,睿王府没有主母,睿王也不能自降身份跑到人家内院去送礼,所以每当这种时候,慕容音就只能不情不愿地发挥她仅有的一丁点作用。
既然是道贺,便不能穿得太随意,况且朱惜华有孕她也是真心欢喜的,要是朱惜华能一举生下的小世子,那可就太好了,毕竟有没有嫡出皇孙,也会被纳入燕帝立储的考量当中。
想了想,慕容音吩咐宛儿取出她受封世子那年,燕帝赏的那套冠服。
下午,礼物准备得当。
慕容音扫了扫礼单,出手阔气,就是她睿小王爷一贯的风范,金啊玉啊的都是次要,其中还搜罗了许多宫里都没有的奇技淫巧。
“再把上个月宫里赏个那几匹锦缎拿来,”慕容音心想,反正放在我库房里也是发霉吃灰,还不如就当处理废品一样,全部塞给朱惜华算了。
更何况还是皇后为了博燕帝欢心赏的,莫说做成衣裳,看一眼都觉得别扭!
“那可是今年的新贡缎,除宫里留用的外,就只给了宁王府和咱们睿王府,还恰巧是您喜欢的耦合色,本来要留着过两天裁斗篷用的,就这么舍得?”
宛儿反问一句,脸上表情显然有些调侃,前段时间她才在京郊呛声朱惜华,今天就要备厚礼,这脸也变得太快了些。
“你去拿就是了,正是因为怀王妃没有,我才给她送点儿去!”慕容音不耐烦地吩咐了一句,心道姑奶奶一万两一件的裙子都穿过,还在乎这区区几匹贡缎?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找!”
一切准备妥帖,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怀王府去,都不用通传,怀王府门口的护卫远远就看到几匹马和好几辆大车招摇过市,再定睛一看,为首骑在马背上那人满脸严肃,一身银白团龙锦袍,发冠上还镶着八颗玉珠,腰间玉带同是八颗三彩玉珠……
不得了不得了,来的是个亲王世子啊!
但是敢这样上门的人,肯定只有那位小祖宗!一个个护卫调整神色,一面忙着进府通禀,一面准备着按礼迎接。
人家睿小王爷今日盛装而来,谁敢用从前招待郡主的礼节迎她?
说不定人家来是有什么大事呢……
稍顷,慕容音已打马来到怀王府门前。
“宛儿,上去通禀。”
“不必了小王爷……”宛儿压低声道,“您这般做派,人家早就恭迎了,看地上。”
慕容音垂眼一瞧,接着脸一红,本应该守在门口的那个护卫,不知何时已跪在了她马前。方才她一直偏头与宛儿他们说话,本该瞧见的事情没瞧见,差些就闹了笑话。
装着没事下马,道:“哦……我、不是,那个……本王今日来恭贺王妃嫂嫂有孕之喜,用不着那么大阵仗,快起来。”
跪着的护卫摇头暗叹,您说您只是来道个喜送个礼,随便知会一声走内院就是了,偏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砸怀王府的场子呢。
慕容音装作没事人般,眼睛往前瞟,便看见一匹俊郎无比的高头大马也拴在王府门前,毛色雪白,鎏金辔头,慕容音眼睛一亮,她喜欢马,自然也有几分识货。
问道:“王府可是还有别的客人?”
护卫顺着她的眼神一看,笑道:“小王爷好眼力,忠肃侯府的世子,五六日前来找王爷没见着,今日又来了。王爷不在府中,他便在花厅等,依稀是要找王爷商量什么事。”
“原来是李璟啊……这小子,数年不见,也不知他还是不是当年那个软货!”慕容音洒然一笑,目中荡出捉弄人的快意,她又想起儿时被他嘲笑射术不精,然后自己报复他的事情。
想不到当年被吓得尿裤子的小世子李璟,如今也归到怀王麾下。
施施然进了怀王府,慕容音发现,这里和自己上次来时的景致已大不一样。自从娶了怀王妃,这怀王府竟然也会修整园子了。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虽是北地深秋,可园子里竟还是一片浓绿,偶有时令花草点缀在假山怪石之中,曲径回廊各通幽处,想来朱惜华在布置这些的时候也花了大心思,不愧是蕙质兰心。
虽然小径崎岖狭窄,但却比从前更有意趣。
慕容音随意欣赏着,刚转过几重假山,迎面便撞见一个熟脸。
朱云容……!
她穿得那么郑重,隔着三十丈就闻见她熏的香味,想必是要出府。
慕容音眼睛眯了眯,她对朱云容是一分好感也无,这女人先勾引薛简不成,又去宁王面前卖弄风情,原本慕容音连看她一眼的心情也欠奉,正准备绕路,朱云容却微微仰着头朝她迎了过来。
妈的,太阳这是从西边出来了,老子都不主动去招惹她,她倒要来招惹我!
既然狭路相逢,便决个胜负!
她正想着要怎么说,才能一举打击朱云容的自尊,刚准备开口,朱云容却已盈盈一笑,朝她福身行了个礼,言笑晏晏地迎了过来。
“今早起来见喜鹊登枝,便猜想有好事,不想却是睿小王爷这样的稀客来访,当真是……叫人意外。”
慕容音暗自腹诽,朱云容这明里暗里,不就是说老子来怀王府扫了她的兴么?我呸,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看老子怎么收拾她!
慕容音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好好打量了朱云容一通,看得朱云容都有些不自在,才后知后觉地扯出个礼节性的笑容,道:“原来是云容姑娘,方才迎面走来个俏佳人,我还以为是怀王兄新纳了侍妾呢。”
朱云容本就在为自荐枕席不成羞恼,谁知慕容音劈头盖脸便说她像小妾,面色瞬间便没了血色。
慕容音全当看不见一般,她自己说便罢了,还扭转头问宛儿:“你说像不像?”
“云容小姐姿色过人,做个侍妾自然是绰绰有余。”
见朱云容脸色难看的几乎能拧下水,慕容音见好就收,笑道:“好了宛儿,咱们也别打趣人家。云容姑娘还是个闺中小姐,现在怀王妃又有了身孕,王爷哪能纳妾啊?不过说来还真是本王不好,想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原来是云容姑娘。”
朱云容强扯一抹微笑,讽道:“那看来……小王爷的记性也不如何,分明中秋后才见过。焉知不是小王爷管太多别人的事情,自己该上心的,到头来却一件也记不住。”
数日不见,朱云容哪有当日唯唯诺诺的样子,竟敢还口了?
不过她这嘴皮子功夫在常常奚弄别人的慕容音眼中,那就仅仅是雕虫小技。
慕容音扑哧一笑,顺带给宛儿一个眼神,宛儿马上心领神会,落落大方道:“云容姑娘恐怕是误会,我家小王爷……自幼聪慧过人,记性极好。只是有一样,她看不上,或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过了也便忘了……”
朱云容面色一白,宛儿的意思,分明就是指她没资格站在这,甚至根本没资格站到这雍京。
可还是强忍着,几乎从牙缝中憋出几句话来:“睿小王爷对待下人,是不是太放纵了些!云容身份虽不及您高贵,可也算个正经主子,难道这就是睿王府的教养?”
慕容音轻轻上前一步,宛儿也很自觉地退到她身后。
“皇族的家教,还容不得你置喙,”慕容音轻轻扬起头,虽矮了朱云容一些,但她寒眸如刺,盯得朱云容心中一颤,“至于本王身边的人,就更不是你可以指摘的。他们做什么说什么,全是本王的意思,本王愿意纵着,谁也奈何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