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忐忑地捱了半日,送饭的道人却还没来,慕容音心中渐渐焦灼,她向来最恨等待,尤其是等一件棘手的事,此时慕容音心中既有即将逃出生天的激动,又有对失败的害怕……
心潮翻涌之时,铁门外传来开锁的当啷声,慕容音与杜羡鱼对视一眼,心里均有些紧张,慕容音握了握手中的梅花筒,掌心沁出的冷汗已让那银质的圆筒有些滑手,杜羡鱼则悄悄挪到门后,准备在慕容音出手后扶住恶道,不让他倒地的声音引来观中其余同伙……
“千万不能射歪啊……”慕容音默默祈求着,手中梅花筒已正正对着门口的方向。
铁门仅打开一道够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名道人斜着身子进了牢室,手中提着的不是食盒,而是一捆绳索,并不瞧慕容音,而是向杜羡鱼走去。
变故陡生,慕容音心知这些道人绝不会独自前来带人,她也更不会容许他们再将杜羡鱼移至别处,心念电转之间,早将沉稳二字忘到九霄云外,心中唯剩五个大字——跟他们拼了!
紧跟着那道人又进来两个恶道,一个手上拿着条麻袋,另一个竟拎了好粗一根铁棒。慕容音见这阵势,心中早已认定他们是吃足了杜羡鱼的亏,要将她打晕后装入麻袋,再送到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去。
心下瞬即想先拖延片刻,便嗫嚅着道:“你们……你们要抓谁?”
一名马脸恶道转身狠狠瞪着蜷缩在墙角的慕容音,十分阴毒道:“不关你的事,观主说了……你若是肯安分些,说不定过几天就放了你!你若敢趁机生乱,下次卖人的时候,嘿嘿……”
慕容音缩了缩脖子,装出一副十分害怕无辜的样子,神态更是愀然欲泣:“你们……千、千万别卖我,我、我听话。”
恶道眼中掠过丝丝满足,又拎着铁棍朝杜羡鱼去,杜羡鱼斜倚在另一墙角,双眼微闭,看起来虚弱之极,毫无反抗能力。
慕容音悄悄盯着杜羡鱼,只见她小指微微勾了勾,便忙喊:“等等等等!”
“干什么!”三个恶道一齐回过身来,六道眼神就像六条黏腻的毒蛇,盯得慕容音心里直发颤。
“我、我……”慕容音嗫嚅着,却悄悄将梅花筒的针口对准几个恶道,他们几个刚好挨的近,待会儿银针像扇子般射出去,应该可以将三人一举拿下!
“你到底要干什么!”恶道显然是不耐烦了,恶狠狠吼了句。
“干这个!”娇叱同时,手指重重按下机括,黑暗中梅花筒内好像抽出十数根银丝,道人们眼前一花,只觉身上某处微微刺痛,三人便同时重重倒地,杜羡鱼也在慕容音发动暗器的刹那从地上暴起,但纵她身手矫捷,也只来得及扶住一个道人,其余两人还是发出闷而重的倒地声。
梅花银针,暗藏奇毒,中者立死!
慕容音不由深抽一口凉气,想不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个小圆筒,竟会有这般威力!感慨同时,更多的却是后怕,若这东西误伤了人……梅花筒下,向来有死无生。
杜羡鱼已从道士身上扒下一件道袍披到自己身上,又将那根铁棍纳入袖中,揪了揪慕容音的衣袍:“走了,愣着做什么?”
“哦……”慕容音还有些发愣,杜羡鱼伸手揪了她两下,她方完全回过神来,又听杜羡鱼简明扼要地交代了几句,无非都是些跟紧她、莫慌张、拿好梅花筒,遇到敌人就准备射之类的话……
两人一前一后挤出牢门,临走前,杜羡鱼还不忘掏了掏三个恶道的口袋,也算是不负众望地找到了几块碎银、一张银票,又拿上那捆麻绳。慕容音则依葫芦画瓢,找了柄匕首防身,虽远远不及流华刃,却也聊胜于无。
两人悄声行出,顺着狭窄的石阶一路往外,果如杜羡鱼所说,此时天色又黑了,两人虽在暗中待了许久,乍见月光,却也没有太多不适。
杜羡鱼扫了慕容音一眼,十分嫌弃她为何要穿一件月白锦袍,她这一身白,往月下一拄,显然就是个活靶子。当下不便说话,杜羡鱼便将慕容音扯到身后,尽可能遮蔽住她。
杜羡鱼轻车熟路,带领慕容音在观中钻着,哪里有条小径,哪里有丛矮树,她都早已探得一清二楚,慕容音见她越走越深,显然不是往观门口的方向去,微微一想,却也明白过来。
“对啦,她是要带我翻墙!”一路都没遇到敌人,慕容音忽而又突发奇想,“我为何总是与翻墙结缘呢?从前我在家时爹爹不许我出去,我也总是翻墙出去。唉……那次翻墙回府被爹爹发现,我还托词说是去找薛简哥哥……也不知薛简哥哥现在在做什么?”
本是十分紧张的时候,慕容音却想起薛简的事来,不住连连叹惋,杜羡鱼听她发出一串叹气声,赶紧扯她衣袖。慕容音一个激灵,又忙把嘴闭牢。
一大团厚云彩遮住了月亮,杜羡鱼带着慕容音东摸西摸,终于摸到偏僻墙角下的一株大槐树下。杜羡鱼向上一指,慕容音立即会意,也暗暗摩拳擦掌:“这爬树翻墙的事情,我可做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今日给你小羡鱼看看我的身手!”
将袍摆系到腰间,又在衣服上擦了擦被冷汗浸湿的手,攀住横在头顶上的树枝,双腿一蹬,本以为可以直接跃上树枝,却差些跌到地上,杜羡鱼狠狠白她一眼,心中暗暗懊悔:世上怎会有慕容音这样笨的人!
但她真是这些年见的能人太多,忘了爬一棵大树对普通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慕容音还是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小女子……
慕容音双手已开始使不上力,手掌和粗糙的树皮重重摩擦,火辣辣的疼。杜羡鱼实在看不过,才自下往上推了她一把,只是轻轻一推,慕容音便借力翻上树枝,找了个地方稳稳蹲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