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竹青开着他的那辆二手车载着狗蛋来到了殡仪馆，刚一下车，立刻有人笑脸迎了上来。
“觉醒者长官，我是镇上殡仪馆的负责人王策，已经等候您多时了……哦，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王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对味。
“没事，我们不介意，既然你知道我们有预约，那就直接带我们去看看范盛虎的遗体吧。”连竹青说着掏出一根烟点了起来。
王策愣了一下，连忙点头道：“是，您大人有大量，王某佩服。”
走进殡仪馆的大门，狗蛋忽然看到了一块立牌，边拉了拉连竹青的衣角：“连中尉，这里不让吸烟。”
连竹青看了一眼立牌，笑着掐掉了刚点燃的烟：“瞧我这脑子，这里点烟不就是对死者的不尊重嘛，抱歉了。”
“没关系，没关系，连中尉有这种觉悟，实属石岱人民的幸运啊。”王策说着看了看狗蛋，眼神中包含着一丝感谢。
接下来连竹青和狗蛋在王策的带领下来到了停尸间，穿过阴飕飕的过道，三人见到了被安置在角落的尸体。
王策拉开尸袋，露出了范盛虎那惨白瘦削的脸，不过原本杂乱的胡子已经被刮了干净，让狗蛋感觉有点别扭。
原本每天笑着迎接狗蛋的早餐铺子老板已经不在了，现在只有一个孤独死去连个来认领尸体的亲人都没有。
“王策，范盛虎的遗物放在哪里，我能去看看吗？”
“好的，连中尉，请跟我来。”王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连竹青并没有直接动身，反而走到狗蛋的身旁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然后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去清点查看遗物，你就留在这里告别一下吧，到时候接待厅碰面好了。”
说完，连竹青便跟着王策离开了停尸间，只留下狗蛋一人。
……
横山村，金正华正在自己的房间整理书包，他将自己平常心爱的玩具和故事书全部塞进他的大书包里。
“小华，快点！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你金鹏叔正等在门外呢。”楼下传来了郑月的呼喊。
“知道了！”金正华加快了整理书包的速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那套我偷偷收藏的卡牌。”
想着，金正华跑出房间，来到隔壁被当作杂物间的小房间内。
“咳咳咳，小房间的灰尘真多啊。”金正华一边挥手驱散悬浮在空气中的灰尘，一边翻动架子上的杂物搜寻自己藏在深处的卡牌。
“咦，这件衣服跟我最喜欢的那件好像啊，但是怎么变得这么破啊？”金正华翻找中看到了一件沾满泥土和灰尘，同时破旧到不行的外套。
“嘿嘿，指不定衣服里有几块零钱呢，让我看看。”金正华想到了旧衣服总能翻出钱的定理，于是主动摸索起衣服口袋。
“Bingo，竟然真的有，嘿嘿又有零花钱了。”金正华在衣服的口袋中摸索到纸张的质感一下子开心了起来。
他迫不及待摸出口袋中摸起来有些泛皱的纸张，但一拿出来就有些失望了。纸张并不是想想中一元或五元的纸钞，而是一张被水打湿过又重新变干的折叠便笺。
心情尽管有些失落，但金正华还是带着些许好奇的打开便笺，想看看里面是否写着什么。
便笺上只写了几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正华，好好学习，照顾好你的母亲。昂首挺胸做个勇敢的男子汉，期待你拥有一个快乐的未来。”
短短的话语，并没有落款，但却给金正华心底中那最柔软的部分带来了一丝触动。
“哼，也不知道这张纸是我那倒霉老爸什么时候写给我的。算了，虽然写得很烂，但我还是收起来吧。”
“小华，快点下来！”
“欸，我来了，我已经走到楼梯了！”金正华应答着收好便笺，退出了杂物间。至于那套卡牌，就留着吧，反正也早就过时了。
……
整整五分钟，狗蛋就这样站着，看着范盛虎的尸体，没有说出一句话。
在确定范盛虎死亡的消息属实后来殡仪馆的路上，狗蛋有无数追忆悼念的话想要当面倾诉。现在却全部卡在了喉咙口，一句也说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最终狗蛋将憋在心中的话全部化为苦涩的笑声。笑声在寂静的停尸房回荡，像是失去了寄托。
“吧嗒。”一滴泪水在笑声中滴落在地，却显得是如此的刺耳。是啊，既然有太多话却说不出，真的让人憋得慌，憋得胸闷。既然笑声可以舒压，那就笑出来吧。
回想起当初他用“深陷迷雾渴求太阳”的比喻来形容自己渴求成为觉醒者的心情，狗蛋就想要驳斥他，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毕竟以一个觉醒者的身份来驳斥一个普通人这方面的梦想，跟奴隶主嘲笑奴隶渴望自由没有任何区别。
笑了一阵，狗蛋忽然停了下来，揉了揉有些红了眼角的眼睛，走出了停尸间。
来到接待厅，连竹青和王策早已等在了那里。
“拿去。”连竹青见到回来的狗蛋，直接将一本记事本抛给了狗蛋。
“这是？”
“范盛虎的日记本，在浅稻村的仓库发现的，被工作人员当作遗物送到这里。”
抚摸了一下牛皮制革的书皮，感受着手上有些沉甸甸的质感，狗蛋看向连竹青：“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的亲人不要就没人要了。王策也没意见吧。”
“欸，没有。小兄弟，你就收下吧，咱们这边如果没人认领尸体，最后遗物也会跟着一起烧掉的。”王策也劝解道。
“嗯，”狗蛋将日记本夹在左手的绷带上，“能问一下，如果火化后选块公墓需要多少？”
“小兄弟你这是要把他安葬在公墓是吗？”
“是的，他现在被亲人遗弃了，所以我更要好好安葬他。”
“现在石岱公墓的费用是一万二。不过我也欣赏小兄弟你的作为，我就自作主张给你个优惠，一万就行了。”王策认真地回答。
狗蛋一听价格就打了退堂鼓，原本以为撑死就要个几千块，自己还可以想办法凑一凑，可现在直接破万，让原本就已经经济紧张的狗蛋望而却步。
“这个钱我来出。”连竹青坐在接待厅的椅子上突然说道。
“连中尉，您这是干什么？”
“不需多言，而且你也拿不出一万元吧。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就把这当作我的投资吧。记住你现在欠我一个人情，在以后的未来可需要你偿还的。”
“好，谢谢。”
“走了，下面送你回横山村。”
……
金正华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的田野在迅速向后离去。
“小华，把车窗摇上去些，小心感冒。”
“母亲，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吗？”
郑月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沉吟了一会儿肯定地说道：“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