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谨毅这老头子混了这么久江湖，姜赟和姜怀**同思考的问题，他不可能不清楚。
昨天晚上，姜怀仲离开之后，他也跟着离开，不是他去保护姜怀仲去了，而是他要回来派人去查一件事。
不过，那边的结果还没出来，这边姜赟就已经登门问罪来了。
孙谨毅只能报以苦笑。
他知道，现在在姜赟和姜怀仲的眼里，嫌疑最大的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自己。
因为在黄山长老知晓了这爷俩的真实身份之前，似乎只有自己才清楚他们俩的身份。
所以姜赟这次登门，在黄山长老看来，就完完全全的是来问罪来了。
这也无可厚非，换成是自己，自己肯定也不会放过有可能泄密的人。
只不过孙谨毅很冤枉啊，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他是真的没有做这件事，他自己非常明白。
于是，面对一脸不善的姜赟，孙谨毅只能低声道：“殿下，这真的不关老朽的事情啊，不是老朽说出去的啊。”
姜赟眉毛一挑，他要的就是孙谨毅这句话。
“不是你说的，那是谁说的？”
孙谨毅眨了眨眼，随后叹了口气道：“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一个人？”
“记得。”
姜赟立刻回答的样子，让孙谨毅有些意外。
“赵康，没错吧？”
“……？！”
听到自己要说的名字从姜赟的嘴里先吐出来了，孙谨毅大感意外。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对姜赟问道：“殿下怎知是他？”
说完，孙谨毅这小老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连忙问道：“殿下为什么不怀疑是老朽说出去的呢？”
姜赟则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伸手想要拿起茶杯抿上一口再说，以显示自己丝毫都不紧张，运筹帷幄的架势。
可惜的是，他面前那杯茶在林芳走的时候就已经给一并带走了。
姜赟一把摸了个空，好不尴尬，孙谨毅则是连忙喊人再给姜赟上茶。
随后，姜赟便说道：“其实一开始，我不是没有想过，是孙帮主你跟黄山长老透露的情报。
毕竟，你是在九剑镇混了这么久的人，而我跟我九叔，于九剑镇来说都是初来乍到。
虽说我俩有着王爷的身份，代表着朝廷，但是朝廷跟九剑镇的关系，这天下人尽皆知。
正因如此，我最初的猜测，便是你，是你告诉了黄山长老我和我九叔的身份。
但我很快就否认了这个猜想。
因为你不可能这么做。”
孙谨毅一听这话，倒是来了兴致。
他问姜赟：“那么晋王殿下，您是怎么觉得，老朽不可能这样做的呢？”
姜赟笑了笑，回答道：“因为，孙帮主，你是一个既有野心，又非常聪明的人。
你知道，青山帮如今在九剑镇的发展，已经到了瓶颈。
随着八大派的重出江湖，那些曾经依靠着八大派的帮派，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风采。
而你的青山帮，作为一个在八大派销声匿迹期间迅速崛起的帮派，其中侵吞了别人的多少东西，可想而知。
虽说青山帮如今已经成为了九剑镇里赫赫有名的大帮派，可是，你们毕竟没有背景。
而且其他的那些帮派即便是顾及你青山帮的体量不敢动你们，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会轻易放过，在那段时间里夺走他们应有东西的人。
荣帮只是报复的前兆，而这也使你意识到，青山帮未来的路，绝不仅仅只能有九剑镇这一条。
我以前听你说过，青山帮一代传一代，到了你这代，是最巅峰，最辉煌的时候。
而你如今，已经上了年纪，就算还有十年，但这十年里，青山帮绝对会遭到其他帮派的报复。
你不想青山帮在你的手中走向覆灭，因此，你必须找到一条另外的路。
九剑镇里大大小小的帮派无数个，唯一一个跟外面做生意的，也就只有你们青山帮而已。
这里面的含义，不言而喻。
你们青山帮，在九剑镇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恰好这个时候，我九叔的出现，让你产生了与朝廷合作的心思。
而黄山长老哪怕是在九剑镇只手遮天，但长老会里面，可并不仅仅只有黄山长老一人。
更何况，黄山长老他还不是一个门派出身的人物。
所以，在与官府展开正式的合作之前，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我们。
因为你知道，一旦你这样做了，如果不把我们杀了灭口，事情败露之后，青山帮只会消失的更快。
而昨天的事情，毫无疑问就是一个灭口的好时机。
可你却没有动手，这说明，告密的并不是你。”
姜赟一番话说完，孙谨毅着实是有被震惊到了。
他以为自己的嫌疑很难洗清，可是姜赟的话，却让他豁然开朗。
这些之前连他自己都没想过的理由，现在再想一想，自己好像确实也是在按照这条路在做。
他不禁感叹于姜赟的智慧，他才醒过来多久？
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竟然已经想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这个人，实在是可怕。
姜赟说的没错，即便孙谨毅想要背叛姜怀仲，想要背叛他，那也必须是在他的青山帮，跟官府建立了正式的合作之后。
青山帮必须要在外面找到一条出路，而事实也如姜赟所说的分毫不差。
如今的青山帮，已经没有其他的帮派与其往来了。
以前和很多帮派之间的合作关系，也都不声不响的撤回了联系人。
青山帮上下七八百号人，吃喝拉撒哪一样不要花钱？
更别提还有之前为了青山帮拼死拼活的那些人，他们有的瘫痪在床，有的直接躺在了地底下。
就算他们自己不需要照顾，他们的家人总归是需要的。
而这，又是一大笔钱。
随着荣帮与青山帮的开战，青山帮地盘上的那些商户，也都慢慢站在了中立的方向。
当青山帮的喽啰照例去收保护费的时候，以往爽快给钱的他们，却找出各种理由和借口拖延着时间。
很明显，他们是被收买了，荣帮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彻底的拖垮青山帮。
在这种局面之下，孙谨毅必须求变。
多亏之前在京城时遇到的那个黑三，通过他，姜赟才了解了这些地下世界中不成文的信条，也多多少少，知道了这些身为帮派老大的人的心思。
“那，您是如何怀疑到赵康的呢？”孙谨毅心服口服的问道。
“一开始，我以为你们已经把赵康给处理掉了。”
姜赟缓缓说道：“毕竟你们青山帮也不是什么良善人家，赵康这小子给你们找了这么多的麻烦，我以为你们会直接把他杀了了事。
不过，刚刚我问你，黄山长老是怎么知道的情报时，你的表现说明，这里头另有人在。
所以，如果不是你说的，那就只能是赵康了。
赵康那家伙，他可是知道我九叔身份的。
只要他把这个情报告诉黄山长老，以那个黄山长老的能力，估计很快也能知道，我就是从京城‘逃’过来的晋王了。”
孙谨毅有些羞愧，他垂着头，叹了口气道：“如您所说，赵康的所作所为，杀了他并不为过。
但是赵康这小子，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跟外界做生意的事情，一直都是他在带队。
这是件很辛苦的差事，毕竟会来到九剑镇讨口饭吃的人，大多数都是在外面犯了事的。
那些觉得这里是江湖圣地的人，要么在这儿被人吃干抹净，要么看清楚了这里的实际情况，走人了。
所以，外面的官府，对九剑镇的人盯得很紧。
他能在这种情况下，给青山帮跑了几十趟的活，实属不易。
正因如此，老朽考虑到他的经历，所以才格外放了他一条生路。
没想到，老朽却是犯了个巨大的错误。”
姜赟半仰着头，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随后问道：“赵康，那家伙还知道些什么？”
“重大的秘密他也不知道多少，毕竟他的活儿就是跟外面的人做交易。
可能……也就只有这一件事了。”
姜赟幽幽的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孙帮主，那赵康再怎么说也曾经在你的手下做过事。
你手下有七八百号人，如果他们都不知道要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守口如瓶的话，那我觉得，你跟我们之间的合作，可能要先搁置观察一下了。”
孙谨毅一听这话，心说这小王八犊子是打算趁火打劫了。
而实际上，姜赟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姜赟能猜到，以赵康的那个性格，这家伙绝对是非常不服气的。
如果说他跟青山帮之间是和平分手，或许他还会继续保密。
可孙谨毅为了两个当时他认为毫不相干的女子就把他逐出帮派，还要了他一只手，这就肯定让赵康觉得非常的不平衡了。
人心里头一旦有了怨气，那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有可能的。
更别提，赵康这个只是四肢发达，头脑却异常简单的莽夫了。
姜赟就是在趁火打劫，因为他觉得青山帮办事的效率实在是太低。
好歹也是九剑镇里头有名的大帮派，怎么搞来情报的速度，却比蜗牛爬还要慢呢？
孙谨毅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泄密的是赵康，而归根结底，这一切还是因为他一时心软，没有把赵康给处理掉。
不过他当时也没有想着去保密，谁知这爷俩来九剑镇的目的一个比一个不可告人，他们俩的身份要是泄露出去，他们俩的事情就会变得很难办。
于是，孙谨毅只好说道：“此时罪责由老朽一人承担，晋王殿下还请重新考虑一下。”
姜赟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点了点头道：“重新考虑是一定会的，但是既然要合作，至少得让我看到你们青山帮的价值吧？
可到现在为止，我个人感觉，你们青山帮除了提供住处，提供人手帮着收拾收拾尸体，清理清理地面之外，似乎就没有什么别的作用了。
恕我直言，同样的事情，我找别人来一样能做。
虽然要钱，但那些专业人士肯定会比你们做的更快，更放心，难道不是么？”
孙谨毅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姜赟这番话气的他血压飙升。
但事情又的的确确是这么个事情，老孙同志就算有再多不满，也只能暗气暗憋。
孙谨毅心里头苦哇。
想自己，在九剑镇好歹也是个知名人物。
到了外面，别人就算不是称自己一生孙帮主，也得叫一声前辈吧。
可眼前这个后生，却一口一个你你你的叫着，这实在是让在九剑镇叱诧风云的老孙同志心中非常不爽。
但他对此却又毫无办法，谁叫人家是个王爷呢？
老孙同志唯有暗气暗憋，以一个老前辈的资历，听一个后生小兔崽子在自己面前胡扯。
不过，孙谨毅也知道，所谓的后生，也只是按照年纪排序罢了。
姜赟身上那股非常危险的气息让他明白，现在的自己，恐怕也不是姜赟的对手。
他不知道姜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如同关汉平一样，他觉得姜赟的功力来的非常可疑。
“这件事老朽会处理好的，晋王殿下您不必担心。”
“是吗，那样的话最好了。”姜赟笑眯眯的说道：“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啊。”
老孙同志心里刚松了口气，忽然又听到姜赟说：“对了……”
你这小王八蛋又想说啥？！
孙谨毅差点把心里话给说出来，幸好最后关头他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殿下有什么吩咐？”
孙谨毅恭敬的问道。
“既然要合作，你也得多多少少展现出青山帮有合作的价值。
你懂我意思吧？”
孙谨毅看着姜赟，心中冷笑一声。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真当俺老孙是吃素的了。
于是小老头十分爽快的回答道：“懂，懂，老朽都懂。”
姜赟非常的满意，他站起身来，朝孙谨毅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孙帮主，在下便回客栈静候佳音了。”
说罢，姜赟转头便快步离开了青山帮总部。
一路送着姜赟出去了大门，孙谨毅看着姜赟的背影慢慢消失，这才转过身来。
同时，嘴里还恨恨的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这一句脏话，是他气愤到了极致的体现。
但是，却把一旁的几个喽啰，给吓得不轻。
孙谨毅什么人啊？他以前当副帮主，现在又当帮主，这么多年来，底下这些小喽啰，却从来都没有听他骂过人。
即便是情况再糟糕，他再生气，嘴里头也是一直都没有出过半个脏字。
这跟其他那些五大三粗的帮主比起来，更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秀才。
而这，也是青山帮的帮众，喜欢和敬佩孙谨毅的原因。
可现在，他们敬爱的帮主，从来都不说半个脏字的帮主，竟然气到骂人了。
门口站岗的小喽啰当时两条腿就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幸好旁边有个腰一软的，弯腰顶了他一下。
等到孙谨毅走进去，门口站岗的四个喽啰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他们彼此之前相互瞅了一眼，其中一人吞了口唾沫道：“你们……你们听到了吧？
帮主他……他刚刚是骂人了吧？”
“听到了……”
另一个喽啰神情严肃的道：“帮主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骂过人。
但今天居然破戒了……”
“这是好事啊，这说明帮主开始面对真实的自己了！”
一个乐观的喽啰笑呵呵的说道。
不过还没等他乐两声，站在他身旁的喽啰就一巴掌糊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好个屁！你他娘的有没有脑子啊？啊？
帮主不骂人，是他压抑自己吗？如果是的话，他早就压抑不住了好不好？”
乐观喽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十分的不服气，他梗着脖子道：“那你说，你说是因为什么！”
那扇人巴掌的喽啰闻言，表情慢慢严肃起来。
其余三个喽啰见状，也都是一脸紧张，大气不敢喘的看着他。
“依我看……”
那喽啰目光一闪，脸上浮现出凝重的表情。
“依我看……帮主是便秘了！”
“去你的吧！”
话音刚落，三人便冲上去一阵拳打脚踢。
其实这喽啰的猜测，也不能说是全错。
孙谨毅确实便秘，但他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姜赟跑过来这一趟，完完全全就是给他添了个堵。
虽说姜赟不怀疑自己这一点，叫孙谨毅十分欣慰和感慨。
但接下来姜赟马上就开始坐地起价，抓着自己的小辫子不放，也确实叫孙谨毅感受到了久违的蛋疼。
然而这一切归根结底又是因他而起，所以这口气他只能憋着。
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嘴里飞进去一只苍蝇，吐出来恶心别人，咽下去又委屈自己。
感到十分窝火的老孙同志回到自己的书房里坐了没两秒钟就跳起来了。
他使劲拍着桌子喊人进来。
“来人啊！来人啊！赶紧过来人啊！人都死哪去啦！”
门开了，人也来了，只不过来的人却叫孙谨毅非常意外。
“芳儿？你来这儿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