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死还是之后再死,不管放在谁的身上,这都是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
但横竖都是死,所以,在这个阶段的思考,仿佛就变得没有什么必要了。
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这说的,可不就是现在在秦若素眼皮子底下的这个喽啰么?
很明显,这喽啰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处境。
秦若素身上杀气腾腾,似乎只要自己再说一句什么没有用的话,她手里的匕首就会不由分说,直接插进他的要害,送他去见阎王爷。
但是,在这里要是对秦若素吐露事情,那个倒霉的小喽啰,事后又有可能会被大荒山的杀手给追杀。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个倒霉的小喽啰忽然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他咬了咬牙,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对秦若素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保证一件事。
不然的话,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答不答应你,这要看你提出的条件是什么。”秦若素冷笑了一声:“说句老实话,我并不在乎你身上的那些情报。
毕竟,你总得来说,也还是大荒山的人。
你什么告诉我,我调查大荒山的时候可能就会省点事。
你要什么都不说,我充其量也就是调查大荒山时,多费点时间罢了。
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所以你说不说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
至于为什么审问你……也就是走个流程罢了。
总不能捉到人就直接杀了吧?说不定还是有一些人有着想要从良的志向呢?”
“……”
秦若素这一番话,算是彻底否定了这个喽啰的价值。
不过,别看她说的轻巧,实际上她所面对的情况可不是这样的。
姜赟的下落不明对秦若素来说绝对是一件非常紧张的大事,不过她说的这么轻巧,实际上也是在自做镇定,好叫那喽啰觉得她浑不在意。
那喽啰的的确确,也是被秦若素这一番话说的沉默无言。
确实,按照这女人的说法,自己其实是没有什么价值的。
自己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对他们来说,唯一的区别,就是快一点找到大荒山,和晚一点找到大荒山的区别而已。
这喽啰也不是傻子,他能够看得出来,秦若素,还有那个瞬间秒杀自己的同伴并且敲晕自己的男人,他们的实力皆是不凡。
这样的一群人,他们所背靠的组织,也一定不会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组织。
更别说,这女人对鬼庄的事情还是如数家珍一般,说实在的,他心里一度感到怀疑,这女人是不是就是鬼庄的杀手啊?
想到此,那喽啰便是心如死灰。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看来自己这条小命,怎么都保不住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自己是从一个地狱里跳到了另一个地狱里面。
来九剑镇之前,他哪里想过自己会摊上这种事?
垂头丧气的他,最后放弃了抵抗的想法。
长长的叹了口气,他闭上了眼睛,苦笑一声道:“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杀了我吧……”
“……”
他这么一轻生,反倒是秦若素不好办了。
她方才说的话,半真半假。
这喽啰开不开口,她所代表的姜赟方面,迟早会找到大荒山的头上去,这是真的。
但是,现在的状况,却是越快越好啊。
秦若素一着急,正要说什么,忽然间,就听到外面有一阵响动传来。
秦若素自从来到九剑镇以后就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觉,要问为什么的话,自然是当初在来的路上,遇到的那伙刺客给她提了个醒,告诉她九剑镇其实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在这样的一个深夜里,尤其是姜赟被贼人掳走,吴招峰、关汉平两大战力全部离开之时,客栈里面的响动,就显得格外的诡异。
秦若素瞬间就从地上捡起那喽啰被扯掉的衣服,然后就把能塞进去的部分全都塞进了那喽啰的嘴里。
那喽啰睁着惊恐的双目,呜呜的出声,但秦若素却不再理会她。
将匕首插到靴子旁绑着的鞘中,秦若素从门旁拿起自己的那把细长直刀,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柴房。
临出门前,秦若素还不忘转过头来叮嘱那个喽啰,告诉他老老实实的呆着。
要是敢乱动,就直接把他给杀了。
那喽啰见情况有变,此时自然是极力的配合。
不是说他想要投诚了,而是他已经没必要去死了。
他心中有些莫名的感动,该不会是大荒山的那些人知道自己被捉了,所以特地来救自己吧?
在秦若素从柴房里走出去来到后院的当下,楼上在何太极的房间里,第一场战斗才刚刚结束。
望着窗外的何太极,微微皱起眉头,似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怎么只有一个?”
他身边那个年轻的车夫,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
可就在他想要说话的瞬间,仿佛是为了响应何太极的号召一般。
屋门瞬间被人踹破,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直取那年轻的车夫,和坐在床上神情呆滞的女子。
窗子里也是猛然跳出来一个黑衣人,手中环首大刀不由分说就朝着何太极劈砍下去。
这三个人,要说他们不是配合默契的搭档,那自然是没人相信的。
从冲进来之后的目标选取,再到冲进来时间的恰如其分,这三个人几乎是配合的天衣无缝,就像是一只手上的三个指头一样。
看上去何太极等人的性命,就要在此处被终结,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令那些黑衣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所有人都以为,何太极一行三人里面,就只有何太极本人是最大的威胁。
另外两人,一个车夫,一个鼎炉,这两个人都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硬要说的话,那个鼎炉女还是更麻烦一些。
毕竟就何家的秘法而言,不杀掉那个鼎炉女,没人能伤到何太极分毫。
但是,令那些黑衣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年轻的车夫,竟是猛然间暴起,推了一把何太极之后,整个人在原地摆‘土’字,双手分别抓住了两个刺客从不同方向刺来兵器的手腕,双脚也是突然间一个横向的劈叉坐了下去。
而何太极对此似乎也是早有预料,他顺势就扑到了那鼎炉女的身旁,紧接着,一咬牙,用身体帮她挡下那刺客的一剑后,何太极猛的绷紧受伤部位的肌肉,使那刺客手中的利剑,竟是拔也拔不出去。
来之前,不是没人提醒过他们。
何太极不怕受伤,所以他的战法很有可能是那种以身体为诱饵,牺牲掉身体上那些并非要害的部分,以此来换取攻方在进攻时暴露的破绽。
然而,像是何太极这种打法的人,满江湖说不定都找不出来第二个。所以即使是出发之前有人告诉过他们,到了真刀真枪,性命相搏的时候,多年来的习惯还是让他选择了最佳的进攻方式。
何太极中剑的地方在胸口和后背部分,那把剑径直地从何太极的后心处刺入,又从他的前胸口钻出。
但何太极中剑之后也只是眉头微皱了一下,紧接着,他绷紧上半身肌肉猛的一转身,那刺客手中长剑竟是硬生生的被折断了。
那刺客见状惊骇欲绝——这还是人类吗?哪有这样的人类啊?!
一般人中了那一剑,不说死了,至少也得是失去了行动能力。
但他就好像个没事人使得,顺便转过身来还把剑给直接拧断了。
他就不怕那把剑在他的身体里面造成更大的创口么?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那个鼎炉女的原因?
想到这儿,那刺客不由侧目看了眼坐在床上的鼎炉女。
她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丝毫的表情,但她的眼睛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泪水从她的眼角缓缓的滑落,不知为何,这个模样只能说是中上之姿的女子所落下的泪滴,却叫刺客这般铁石心肠的人,心头也不仅轻轻一颤。
高手对决,哪怕是一瞬间,那也是非常致命的。
那一瞬间的慌神,叫刺客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何太极手无兵器,但他却勇猛的冲上前去,张开双臂,猛的将那刺客抱在了怀里。
别忘了,何太极的胸口可是还插着一把断剑呢。
这一记‘爱的拥抱’,可是让那刺客直接被何太极给‘爱死了’。
那把插进何太极的身体里,却仿佛毫无作用的剑,在何太极的拥抱之下,刺入了那刺客的心脏。
他瞳孔猛的放大,随后又渐渐缩小。
双眸中的神采渐渐消失,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而与此同时,被那年轻的车夫抓住手腕的两个刺客,也猛的被那车夫拽到了一块。
那车夫的下半身就好像拥有自己的想法似的,方才说劈叉就劈叉,现在说站起来又那么轻飘飘的站起来了。
别人劈了叉,再站起来好歹还得用手撑一下。
但他只靠着双腿就站了起来,下盘有着这般的力量,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你们很可恶啊,你们自己知不知道?”
那车夫咬牙切齿的将那两个措手不及的刺客的脑袋狠狠的按在了一块,随着一声闷响,那两个刺客顿时觉得眼前一片金星。
“每一天,每一天都不让人睡好觉,每一次过来都要丢下一地的尸体,害的老子一天清理不完,第二天还要继续清理……”
将那两个刺客的脑袋撞到了一块儿之后,那车夫的动作也未停下,他再一次抓着那两人的头发,又猛的将那两人的脑袋狠狠的撞在一处。
这下那两个刺客的额头是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而此时,就听那车夫继续说道:“晚上不让人睡觉就算了,白天也不让人闲着。
明明这么菜,却还是孜孜不倦的天天派人过来,你们他妈的到底有多少人啊?
要我说你们干脆一起上算了,省得一个个上你们自己也紧张,不是吗?”
最后一次碰撞,那车夫的表情极度的狰狞。
两人的额头撞在一块儿,令人牙酸的骨碎声响起。看来这两个人的性命,大概就是在这次撞击之下丢掉,再也找不回来了。
随手丢垃圾一样把那两具尸体丢到一旁,年轻的车夫啐了一口道:“真他娘的晦气,天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来搞事情,这帮混蛋不要让老子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儿。
不然老子让他们连拉屎都不得安宁。”
“阿志,你去看看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缓缓松开了那个被自己抱着的刺客,何太极皱着眉头,在那具尸体倒地的瞬间,将那把断剑从自己的胸前拔了出来。
这个过程光是看着就让人痛不欲生,但何太极却丝毫都不在意。
拔出来的瞬间,何太极就好像一个没事人似的。
但坐在床上的那个女子,却是闷哼了一声。
何太极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随手把那根断剑丢到一旁,如此吩咐着那个车夫道:“另一边的那些人若是需要帮忙的话,你就去帮帮他们。
这些人来势汹汹,下手比之前那次来的人要狠多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快去看看他们吧……”
“好。”
那车夫心中虽然不情愿,但是何太极的指示,他是无论如何都要遵从的。
答应了一声之后,何太极翻箱倒柜,找出被自己放起来的那把刀。
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猛的将那把刀从鞘里面抽出。
夜色凄凉,抽出刀来的那一瞬,刀光却耀眼夺目。
就在何太极抽出刀来后没多久,何太极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打斗声。
因为之前那两个刺客进来的时候,是踹门跑进来的,所以,现在门坏了,隔音效果就不太妙。
正觉着那声音有些耳熟,一个身影便从门口倒飞了回来。
何太极下意识躲过,那个身影便重重的摔在了房间内的桌面上,摔的桌子支离破碎,茶壶茶杯落在地上,也是摔的粉身碎骨。
何太极定睛一看,不由瞳孔一缩。
飞进来的那个身影,正是刚刚自己派出去的车夫。
此时,只见那年轻车夫脸色苍白,‘哇’的一声吐了口血出来,十分艰难的对何太极说道:“快……快跑……庄主……”
“……”
说完这话之后,也不等何太极有什么反应,那车夫便两眼一翻,昏迷了过去。
车夫的实力,何太极是非常肯定的。
不仅仅是他肯定,当初在大梁山庄,之所以会选择他跟着自己过来,那也是因为在大梁山庄里面就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人了。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在短短一眨眼的功夫里,就让人打成了这幅模样。
倘若不是被偷袭的话,那只能说来的人的实力与境界都远远在他之上。
“跑?何庄主,你能跑到哪里去?”
只听一个老者的声音徐徐传来,一个身穿黑红相间道袍的,两鬓斑白,一绺山羊胡自由自在飘在胡须下面的老头子,背着手从门口走了进来。
何太极咬了咬牙,不动声色的跨前一步,挡在了车夫和床上那女子的前面。
那老头子的身上满是强者的气息,令何太极极其的紧张。
如果自己猜的不错,阿志恐怕就是被这个老家伙给打伤了。
“何庄主,你在来的路上,老夫就派人劝说过你,不要再往九剑镇来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但是,何庄主你不听劝啊。
老夫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这般的顽固。
明明你只要折回去,你的事情,我们大家就可以当做从没发生过。
你是走你自己的独木桥也好,还是阳关道也罢,这都与我们无关。
但何庄主,为什么你如此的执迷不悟呢?”
那老头子就像是一个语重心长的长辈,在孜孜不倦的教诲着自己的晚辈一样。
何太极闻言,缓缓挺直腰板,站直身子,昂起头看着那老头子说道:“阁下说的一种办法,但在下更倾向于用在下自己的方法做事。”
“倘若令堂泉下有知你的打算,不知道他会不会气的活过来找你麻烦。”
那老头子摇着头,叹息了一声。
“这是在下自己的事情,与家父无关。”
何太极的脸色一沉,冷冷的说道:“请阁下莫要再提他……”
话音未落,何太极就觉得脸上有一道黑影。
他想要闪避,却已经完全的来不及了。
他挥刀欲砍,但整个人却在挥出刀之前,就已经倒飞了出去。
轰然坠地之时,何太极的脸上,嘴里鲜血四溢。
那身穿黑红道袍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方才何太极站着的地方。
他稍微的弯下腰,打扫灰尘一样打扫着自己的膝盖。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何太极,冷冷的说道:“看来何家秘传的鼎炉之术,确实不俗。
挨了老夫方才那一下,竟然还能活着,这秘密,应该就在鼎炉之术当中吧?”
说罢,那黑红道袍的老者,一扭脸看了看坐在床上的女子。
盯着她看了一阵子,忽然咦了一声,又转头看了眼何太极。
紧接着,他又看向那女子仔细端详,最后他面色一变,再度看向何太极时,表情异常的嫌恶,他破口大骂道:“真是恶心!恶心!
你们姓何的难道是禽兽吗?!不!你们禽兽不如啊!
这世上怎有你们这般龌龊之人?!真是该死!该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