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方厌的一声大喝,那卖花老伯便猛然间大步朝着方厌冲了过来。
他的动作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前冲,但却叫方厌的瞳孔猛的一缩。
紧接着,方厌想都没有多想,瞬间便拔出腰间的刀子横在自己身前。
腰间的长刀尚未完全拔出之时,方厌就已经将这把刀横在了胸口。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方厌如遭重击一般,连连后退。
那卖花老伯也没有停下来等方厌稳住阵脚的意思。
他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双手中各握着一把看不清面貌,像是短匕一样的武器,不停的袭击着方厌的胸口。
如果方厌没有将刀子横在胸口上进行格挡,此时的他恐怕心脏都要被那卖花老伯给砍烂了。
方厌抵挡着来自卖花老伯的攻击,心里头却感到有些奇怪。
自己现在所防御住的部分也就只有胸前着一块而已。
如果对方是想要取走自己的性命,他下手应该更狠一些才对。
譬如攻击自己的腿部,趁自己因为腿部的伤势分神之时,再进攻自己其他的部位。
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会用这种方式从敌人的身上寻找破绽,然后一击毙命。
然而眼前这个家伙却并没有这么做。
这……是为什么呢?
方厌咬紧牙关,再度抵挡下袭向自己胸前的一次攻击。
随后,他看到了眼前这个家伙,眼中流露出来的疯狂与享受。
在这一刻,方厌明白了,这个人为什么迟迟没有对自己展开足以致命的进攻。
这个疯子,正在享受这场较量……他是把自己当成了玩物一般,想要把自己活活的折磨死。
想到这,方厌的表情就变得不爽起来。
之前放狠话只不过是例行的流程,但现在对方的态度,实在是让方厌无法忍受。
毕竟,方厌也只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虽然对方什么都没说,但这种用实际行动所发出的挑衅,是方厌所不能够接受的。
在大内侍卫之中,那些并非门派出身,而武功达到一定层次的人并不多。
方厌很荣幸,是其中之一。
这是他的骄傲,也是他要誓死扞卫的东西。
不仅仅是要保证皇室成员的安全,身为大内侍卫的尊严,绝对不容玷污。
“怎么了!怎么了!你就这点能耐吗!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那卖花老伯的进攻速度越来越快,方厌护在胸口的刀子都在溅出火星。
他十分狰狞的笑着,一边进攻,一边带着接近病态的声音大喊。
方厌没有说话,他只是在不断的防御着。
忽然间,他双目一凝,抓住了卖花老伯两把短匕交替进攻之间,那稍纵即逝的空档,猛的将长刀拔出,在身前画了个半圆。
大内侍卫手里的佩刀跟普通的刀剑自然不同,这些刀子锋利无比,制作的材料又是一等一的坚硬。
跟普通的兵器碰撞,笑到最后的绝对是大内侍卫所持的佩刀。
那卖花老伯大概是不清楚这一点,他的匕首数次击中方厌手里的佩刀时,就已经有了一些裂纹出现。
而方厌反击的时机又极好,这一下就顺着武器上的裂纹,彻底的把其中一把短匕给砍断了。
卖花老伯顺势后退几步,看了眼手中断掉的匕首,方才盘踞在他脸上的狰狞笑容已经是消失不见。
他的表情变得冰冷,眼睑微垂,看着手里断掉的匕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他发呆的时候,方厌也没闲着。
他猛吸一口气,踏前一步。
双手握住刀柄,刀刃向上,横在自己耳旁。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缓缓聚集在他的身上。
卖花老伯发了会儿呆之后,就随手将那把断掉的匕首丢在一旁。
然后他用另一只手,反握住剩下的那把匕首,看着方厌说道:“你这家伙……真是让人不爽!”
“……”
方厌并没有理会他,他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双目紧紧盯着卖花老伯。
“我要杀了你!然后用你的骨头来做一把匕首!不然的话……”
“斩!”
没有风吹来,但方厌额前的一缕头发,却忽然微微的动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方厌一声爆喝,身体猛然前冲。
手中长刀刀刃一旋,在突进的同时,将长刀挥出一轮半月的形状。
“喂!虽然不知道你这莫名奇妙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但你可是没有碰到我哦。”
那卖花老伯就站在原地,动都没有动,他的身体离方厌的刀尖还有些距离。
嘴上带着嘲讽的笑意,他伸出一根食指朝下指着,嘿嘿笑道:“不过动作倒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是么……”
方厌瞥了眼他,淡淡的说道:“你还真是乐观啊。”
“什么意思?”那卖花老伯闻言便是皱起了眉头。
紧接着,他的脸色忽然一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又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方厌。
方厌的刀尖未能触及到的腹部,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裳。
他急忙伸出手想要捂住伤口止血,但此时早已为时已晚。
鲜血越流越快,越流越多,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没有力气,双眼所看到的世界,也越来越灰暗。
“怎么……可能……”
到死,他都不明白,方厌的刀,究竟是如何碰到他的。
看着缓缓倒在地上,只剩出气,没了进气的卖花老伯,方厌冷笑了一声。
随后,他便甩了甩~刀子,熟练的将长刀插回鞘中。
“让开!让开!”
在混乱的人群当中,忽然传来一阵吼叫声。
紧接着,方厌便看到几个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快步跑到自己身前。
“喂!前面那个拿刀的!”
其中一人皱眉看向方厌道:“把你手里的武器放在地上!我们是朝廷的官差!劝你不要反抗,乖乖投降!”
方厌正准备解释,另一边的一个人又站出来,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他的同伴继续前进。
上下打量了一番方厌之后,他皱眉说道:“我记得你是……你是昨天晋王殿下带来的人,对吧?”
“没错。”方厌点了点头:“是……我……”
‘是’字才刚刚出口,方厌便觉得身体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一侧倒去。
方才说认识方厌的那人,见状便是一个箭步窜上前来,揽住了方厌的脖子,没让他摔倒在地上。
“喂!你没事吧!”
那人看着方厌这样的状态,有些惊讶。
方厌苦笑一声,心想,果然这半月突斩,还是需要搭配内力使用,方能不反噬自己。
自己没有内力,强行使用这一招,对身体的负担实在是太大了。
本以为方才斩出那一记之后,身体没什么不适,就算是侥幸逃过了一次。
想不到,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被反噬了。
躺在那人的怀里,方厌虚弱的道:“我……我没事……死不了……
比起我来……你们快去……找叶姑娘他们去……
他们……他们往那边去了……”
方厌一边说着,一边指向方才谢山河等人离去的方向。
“你们几个快去!”扶着方厌那人对其余跟过来的几个人喝道:“千万不能让叶姑娘出事,明白了吗!”
“明白!”
那几个人齐声答应,随后便迅速朝着方厌所指的方向奔去。
方厌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在巷子当中,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挺住,兄弟!”
那人拉着方厌的胳膊将他架起来:“我这就送你去看医生!”
“……”
……………………………………
谢山河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想,应该也是想不出什么来。
他不知道身后有没有人跟着自己,不过就算有,他要逃跑的计划也是不会变的。
如果叶葵给的情报没错,那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打不过那群人的。
想法虽好,但现实总是会朝着相反的方向背道而驰。
谢山河跑着跑着,忽然发现前方的路上,隐隐约约之间有个黑影正在等着。
他想都没想,扭头就朝着另外一条巷子跑过去,结果又发现,另一条巷子前方,也有个黑影正缓缓逼近。
紧接着,谢山河又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同样,一个黑影拦在道路中央。
咬了咬牙,谢山河最后又朝着来路走,结果也是一样,一个黑影,出现在前方的不远处。
被包围了?!
谢山河顿时大惊失色。
这帮家伙的行动速度竟然如此之快?自己逃跑的方向和选择的路线完完全全就是随机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跑去哪边。
但他们却像是事先知道了一样,提前在四面八方做好了埋伏。
这怎么可能?!
谢山河咬了咬牙。
这可不单单是他们的埋伏,能在自己逃跑的时候作出这样的埋伏,说明他们的轻功都比自己要厉害。
谢山河唯一比较骄傲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轻功了,而现在,这些来路不明的家伙连他的轻功都轻易的比了下去。
谢山河实在是感到自信心有些受挫。
四面八方的房梁上也都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一个接一个的黑影,眼见逃生无望,谢山河就把肩上扛着的叶葵放了下来。
随后,他一脸歉意的道:“抱歉……叶姑娘……”
谢山河缓缓说道:“都怪我……没能带着你逃走……”
“……”
“如果我平时再勤奋一些的话……可能就不会输给这些人了!都怪我!”
谢山河懊恼无比的说道。
“……”
就算他这么说,叶葵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山河之前没敢看叶葵,现在叶葵不发一言,他就忍不住抬起头,望向了叶葵。
只见叶葵从露在外边的脖子开始,一直到脑门处,即便是在惨淡的月光照射之下,那代表着羞涩的粉红色依旧能够轻易的看出来。
谢山河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皱眉道:“喂,喂!叶姑娘,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啊!”
叶葵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磕磕巴巴的说道:“怎,怎,怎么了?”
说话的时候,她还异常紧张的用手抓住了自己的衣领,不敢抬头看谢山河。
谢山河望着她这幅模样,陷入了深思当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看上去很紧张,但实际上她根本就不紧张。
虽然叶葵这样的小动作在谢山河眼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动人的感觉,但是现在绝对不是心猿意马的时候,这一点谢山河还是明白的。
四面八方,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正在逐渐的逼近。
他们的目标,无非是要夺走自己身边叶葵的性命。
都走到了这一步,谢山河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保护叶葵。
摆在面前的出路只有两条,一是拼死搏杀,护着叶葵瞅准机会逃出去。
另一条……两个人死在一起。
性命攸关的时刻,哪怕是盖世**化身,都不会再想那些有的没的的事情了。
谢山河双手一叉腰,叹了口气:“我虽然隐约能猜到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但是……叶姑娘,你最好还是别乱想了。
现在的情况是十分危急,搞不好我们俩都要死在这里。”
“啊?!”
谢山河这话说完,叶葵才如梦初醒一般,想起来自己身上还背负着什么。
四处一看,就见到那些黑影已经是越走越近。
叶葵咬了咬牙,从腰间抖出鞭子来甩开。
‘啪’的一声响,让谢山河也随之精神一振。
“你站在我背后。”叶葵对谢山河说道:“我来保护你。”
谢山河摆着手道:“这怎么能行?你是女孩子,应该由我来保护你才……”
“你不知道他们的实力。”叶葵打断了谢山河的话:“以你的武功跟他们正面对抗,只不过是送死罢了。
一会儿我会帮你创造机会的,你趁机逃出去好了。”
“我趁机……逃出去?”
谢山河张了张嘴:“你的意思是,要我对你弃之不顾?要我对你见死不救?”
叶葵不再看着谢山河,而是背过身去。
听她的声音,她似乎是苦笑了一下:“那不然呢?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强吧?”
“那就一起死吧。”
谢山河摇了摇头。
“你……”
“事到如今,我就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谢山河一只手搭在了叶葵的肩膀上:“我在这里逃走,就算能够留一条命下来,我今后的日子里,也会因为这件事而饱受煎熬。
与其现在逃走,以后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那我还不如就死在这里算了。
跟你一起的话,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寂寞。”
谢山河说话间,叶葵已经是红着眼睛转过头来。
她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以来,从来都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与你死在一起’。
明明这并不是什么会让人开心的话,但叶葵却觉得,胸口暖暖的,像是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给护住了一样。
说到最后,谢山河还冲着叶葵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嘴的小白牙:“而且,我可是跟你保证过的。
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
“……谢山河……”
一滴眼泪顺着叶葵的眼角缓缓滑落。
……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决心,慢慢从叶葵的心中升出。
“真是感人啊!”
两人说话之间,那些黑影已经越走越近。
随着他们渐渐出现在两人面前,他们的衣着打扮,也能够清晰的看个分明。
那些人所穿着的都是黑色的夜行衣,只不过,他们的夜行衣,跟谢山河以往所见的夜行衣有着些许的不同。
谢山河以前就是干小偷的,大名鼎鼎的盗王,走南闯北,虽然江湖经验不算多,但在偷东西,以及偷东西所要使用的道具这方面,可是相当的了解。
夜行衣大体都是紧身的,但一些关节部位却不会太紧,给穿戴者留一些活动的空间。
这主要是因为,穿夜行衣的人,要是衣服太过宽松,难免就会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譬如关门的时候,衣角被夹住,或是从某个狭窄的地方通过时,衣服勾住了什么地方,弄出动静被人察觉。
但是,眼前这些人所传的夜行衣相当不对劲。
与其说那是夜行衣,倒不如说那是黑色的风衣。
高高竖起的衣领贴着脸颊与鼻梁平齐,衣服的下摆甚至到了脚踝的部分。
看上去是很帅气潇洒没错,但如果说想要穿成这样行动的话,就有点不合常理了。
正面谢山河走过来的一个黑衣人,就是这样的打扮。
他的脸上不像其他那些黑衣人一样,系着蒙面巾,他就这样把自己的长相暴露在外,毫不避讳。
下巴处蓄着一小绺不短不长的胡子,他一边鼓着掌,一边说道:“真是太感人了,两位。
你们方才的对话,实在是令在下感慨至极。
想不到,人间竟然还有这般真挚的感情。
真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令人感动啊!”
说到最后,他数次强调着‘非常’这两个字。
紧接着,他的直面着谢山河的脸上,在月光的照射下,竟有两条晶莹的痕迹出现。
“这家伙……”
谢山河吞了口唾沫:“这家伙不会是哭了吧?”
“……”
还没等叶葵说话,那人却双手一拍,大声道:“为真挚的感情落泪有何不可?!”
紧接着,他又伸出一只胳膊,食指直直的指向谢山河,表情冷淡的说道:“还是说……你方才的话,都是虚情假意……呢?”
“啊?!”
谢山河皱起眉头:“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啊?你如果是来杀人的,你就快点动手,少在这里疯疯癫癫的说废话。”
“嘿嘿嘿嘿嘿……”那人闻言,先是一愣。
随后他垂下头去,紧接着从他的方向,竟然传出一阵令人心惊胆颤的怪笑声。
“……嘿嘿嘿,这位小兄弟,你还真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不识抬举啊!”
话音一落,便见他的双手掌心向后,从身体的两侧抬起,紧接着猛的向上一翻,他的身体也随之向后仰了一点。
“但是!我并不讨厌!”
脸上露出一丝病态的笑容,那人望着天空中的月亮道:“因为只有这样……才有折磨的必要!”
“小心!!”
话音一落,只听叶葵大喊一声。
然而为时已晚,谢山河的双肩处,已经插进去了两把飞刀。
怎么回事?!
谢山河因为太过错愕,都忘记了惨叫。
这两把飞刀是怎么射过来的?他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自己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嘭嘭’。
谢山河忽然觉得自己的头部被无限的放大,放大,他感觉自己飞上了云端,正在俯视着地面上的一切。
‘嘭嘭’。
这是心跳的声音……但为何自己听得如此清晰。
“……河……山河……”
好像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迷迷糊糊之间,谢山河半睁着眼皮,努力不让双眼和上。
“谢山河!”
与嘹亮的耳光声一齐发出,谢山河捂着脸,猛然间清醒过来。
双肩传来的疼痛令他不由自主的咬紧了牙关,等他察觉到的时候,自己竟已是大汗淋漓。
“这是怎么回事?!”
谢山河震惊的道。
“那是他的毒飞刀……”叶葵扶着谢山河的身体,忧心的道:“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我……我还好……”
谢山河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艰难的点头。
他一点都不好。
两条胳膊火辣辣的疼,脑袋也是疼的厉害。
想要站稳,双腿却不由自主的发抖,发软,只有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站稳。
“哦!哦!”面前不远处的那黑衣人见状,竟是激动了起来:“真亏你能挺过化蝶的作用啊!
看来我的直觉没有错!
小兄弟!你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特别的人啊!”
“你这疯子……”
谢山河咬了咬牙。
现在的状况对自己来说非常的不利,首先身体没有力气,这就意味着自己想反抗也只能是力不从心。
但不反抗的话,或许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疯子?嘿嘿嘿嘿嘿……”
那黑衣人忽然间又开始怪笑起来:“没错!没错!我就是疯子!
真亏你能够一眼看出来啊!盗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