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心里想的是自己按兵不动,等这三个人先动手。
但实际上,他看到这三个人无视自己在对面窃窃私语的时候,心里面就很不好受。
因为离的有点远,无常也是一点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只看到他们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隐隐约约间传来的说话声,叫无常有一种被无视的难过。
他咬着牙,心想你们这群家伙,杀了我的人,还这么瞧不起我,当着我的面,在这儿开小会,搞小团体。
到底我是反派,还是你们是反派啊?
不过无常也留了个心眼,他琢磨着,没准这是姜赟他们的计策。
为的,就是引诱自己主动出手,好叫自己落入他们准备好的圈套之中。
无常确实很小心,很谨慎。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叫无常十分的恼火。
这三个人,竟然不是为了引诱自己出手才这么做的。
他们完全就是在自顾自的聊天。
从始至终,他们抬眼看自己的次数,都少的可怜。
彻底感觉到自己被忽视的无常,再也无法忍受这样被轻视。
他心中告诫了自己好几次冷静,但最后还是没有冷静下来。
他怪叫一声,抬脚便冲向了三人的方向去。
秦若素刚想回答白守贞,说她也不知道的时候,气急败坏的无常就冲过来了。
她赶忙出声提醒,三人便接连后退。
此时,双方正处于一条街道内部。
本身这京城外头的民城里,街道就不算宽敞,再加上还有一辆马车在后面堵着,出入就变得很不方便。
恰巧方才跑出去追赶许大山那十几号人,又都折返了回来。
不知道他们是已经把许大山杀了,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导致他们反了回来。
因为身边有着秦若素和白守贞,再加上自己,姜赟觉得眼下也并非是没有一战之力。
而且,他更想知道,究竟是谁委托了鬼庄刺杀自己。
所以,姜赟就没再想过逃跑。
他想要抓住这个无常,把要杀自己的人是谁给问出来。
不管这个人是谁姜赟都觉得,他和八大派有关联的可能性很大。
倘若能够抓住他,那么自己之后去调查八大派,也能够变得简单一些。
“老白,你去对付后面的。”姜赟一边后退闪躲着无常挥舞过来的镰刀,一边说道:“我和阿素对付这个阴帅!”
白守贞也不磨叽,转过头,就挥着那把长剑冲向了从后面袭来的那十几个刺客。
而姜赟和秦若素也是一下子分成左右两边,秦若素出剑,姜赟就迅速绕到无常的背后,对着他的后心就是一拳。
得有几十斤重的鬼镰,在无常手里像是一片落叶般轻巧。
他将那把镰刀举在面前,竖着转了个圈,不仅挡住了秦若素的攻击,还用镰刀的刀刃勾中了秦若素手里的长剑。
一股巨力袭来,叫秦若素不得不松手放开了那把长剑。
此时无常的目标,已经不止是姜赟了,他要把刚刚无视他的这三个人,全都杀掉。
于是他顺势又握住鬼镰的握柄,朝着秦若素横扫过去。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
无常手里的鬼镰,就算没有一个成年人的高度,那也差不了多少。
秦若素站在与他相隔三步的地方,镰刀袭来的时候,秦若素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内。
她不得不向后退,而她一后退,无常就往前走一步。
眼看着那把镰刀就要落在秦若素的腰上,秦若素咬着牙,正准备冲过去撞握柄,无常的动作却忽然一僵。
紧接着秦若素趁着这个机会,飞快的后退,还顺势捡起了刚刚脱手落在地上的长剑。
随后,就看无常哇的一声,嘴里面吐出一口血来。
不必说,这是姜赟从背后的攻击得手了。
其实无常并不是不知道姜赟绕到了他的背后,正相反,他是眼睁睁看着姜赟绕过去的。
不过,这也成为了他将计就计的机会。
因为无论是姜赟,还是眼前这个臭娘们,他们论起单打独斗,都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兴许那个皇子能多撑一会儿,但这臭娘们肯定是撑不了多久的。
正因如此,无常想要趁这个机会先把这臭娘们给杀了,然后再转过头来对付秦若素。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方才那一连串的攻击,既迅猛,又凌厉,眼看着就要得手了,姜赟的拳头却在这个时候捣在了他的后心窝处。
无常舍弃防御来进攻的计划最终还是失败了,不仅没杀掉秦若素,自己反倒还受了重创,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姜赟一击得手,见无常吐了口血,就打算趁他病,要他命,顺势便又挥出一拳去。
然而,无常虽然吐了口血,可他却没打算继续挨打下去。
反握着匕首的那只手猛的往后刺去,锋利的匕首,眼瞅着就要划过姜赟的手臂。
姜赟赶紧躲到一边,不过胳膊上还是被划了个口子。
无常好不停歇,另一只握着鬼镰的手,也猛的扫了过来。
秦若素拎起剑冲上前支援姜赟,整个场面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无常左右开弓,左手反握匕首,右手拎着鬼镰,整个人像是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左扫一记,右刺一下。前戳一下,后捅一下。
一次又一次的攻击,看得人头晕目眩,姜赟和秦若素竟近不的他的身。
有一说一,无常这身本领的确算是令人叹为观止的级别。
即便是在天监府中,能真正跟他打得有来有回的人,也不超过两只手的数。
就连关汉平来了,胜负都犹未可知。
如果十大阴帅个个都如他这般身怀绝技,那鬼庄的的确确,是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
就在姜赟与秦若素陷入苦战的时候,白守贞那边的情况,却截然相反。
白守贞一开始,应该算是姜赟和秦若素两人的后盾,他过去就是替两人解决后顾之忧,使两人不用担心在面对无常的时候,屁股后面遭到别人的偷袭。
事实上,现在的白守贞,他的状态并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糟糕。
脖子上的伤口,虽然有着那个神奇的金疮药敷在上面,让他的伤口迅速止了血,并且稍微结了些痂。
但是,就算是能活死人,医白骨的药物,它也不是能够立刻见效的。
白守贞流了那么多的血,现在身体已经到了一个快要撑不下去的临界点。
再加上方才铁面那犹如疯子一般的进攻方式,又让白守贞体内为数不多的力气,更变得少的可怜。
他的虎口也已经崩裂,此时仍在流血。
从这种种方面来看,现在的情况,其实对白守贞非常的不利。
但是,大内侍卫毕竟是大内侍卫。
即便到了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战斗力依旧不容小觑。
他一剑便抹在了一个冲过来的刺客脖子上,又是一剑,一下就刺穿了另一个刺客的胸膛。
但这个刺客也是头铁,胸都让白守贞给刺穿了,这家伙竟然伸出手握住了白守贞的剑。
即便是手被利刃所伤,他还依旧死死握着。
同时嘴上还喊着让其他的刺客过来杀掉白守贞。
正当白守贞头疼的时候,那些冲过来的刺客顿时又是一阵大乱。
为什么呢?理由很简单。
方才他们追许大山之所以半途而废,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把许大山给杀了,而是因为许大山一个劲的跑,头都不回,他们都追不上了。
所以他们这才又返了回来。
他们虽然只是喽啰,但智商好歹还是有一点的。
知道不要中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而许大山也不只是单纯的撒腿就跑,这些刺客不追他了,他就又扭回头来准备偷袭一个。
硬实力不如别人的情况下,那一定是要耍阴招,能杀一个是一个。
所以许大山折回来的时候,正撞见白守贞陷入危局。
于是他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一刀砍在了一个刺客的后背上。
霎时间那刺客的后背是皮肉翻开,血流不止。他惨叫着扑倒在地,而这还没完。
许大山一刀砍过去之后毫不停歇,顺势又是一刀,砍在了另一个刺客的腰上。
不过许大山的刀法不算精湛,换成是白守贞来,这一刀已经把人砍成两截了。
他才砍进去小半个腰,就已经砍不下去了,刀子也卡在了里面拔不出来。
虽然有点尴尬,不过作用至少还是起到了。
两个被许大山成功偷袭到的刺客,嘴里头发出凄惨尖利的嚎叫声,听的人头皮都直发麻。
其余的刺客们一听到这种动静,自然要回头看过去。
见许大山满头大汗的忙着从那个倒霉蛋腰间把刀子拔出来,自然是怒不可遏。
“王八蛋!你干什么呢你!”
许大山的动作像是在锯树,不过因为他方才挥刀时用力的方向不对,导致他怎么都拔不出那把刀来。
而此时,忙着拔刀的他发现自己被吼了,顿时吓了一跳。
松开抓着那把刀的手拔腿就跑。
说实在的,堂堂一个天监府吏员,顶着大内侍卫身份的人,搞成这么尴尬的局面,实在是有些太丢人现眼。
但是不这样做的话,许大山他也根本就不是这些刺客的对手。
一个他能打得过,两个他就只能跑了。
所以,尊严和生命,总要选择一个的不是吗?
有人能选尊严,那许大山为什么就不能选择生命呢?
更何况,现在也不是他慷慨赴死的情况啊,留条命总归是能起到用处的。
那些刺客恼羞成怒之下,分了几个人出去,转头去追许大山。
剩下那些人,则再次扑向了白守贞。
白守贞也是一点都不含糊,趁着许大山闹动静获得的喘息之机,白守贞用力将那把剑抽了出来。
紧接着左腿跨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屈,将那把剑插到了腰间的刀鞘里。
虽说这剑跟刀不是同一个模样,但是刀鞘用来插剑,还是能插进去的。
白守贞原来用的刀,就是直、宽、厚的造型。
刀鞘拿来装那把刀,也是轻轻松松就能够装进去。
白守贞手里那把剑是从地上捡来的,直到刚才为止,那还是铁面那个疯子用的剑。
这把剑比起普通的剑更厚一些,想来这也是它更加坚硬的主要原因。
虽然如此,但放入刀鞘内部,还是没什么问题。
一只手按在腰间的刀鞘上,另一只手搭在长剑的握柄上。
白守贞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鬼庄的刺客喽啰们见状,心头自是一股无名火起。
这混蛋竟然这么瞧不起老子们?这边打的正激烈,个王八蛋竟然把眼睛给闭上了,这上哪儿说理去?上哪儿说去?!
几个刺客就像是被无情的嘲讽了一般,眼珠子是一片通红啊。
“杀了他!”
一个刺客怒吼一声,便领头冲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寒夜之中,反射月光的长剑,柔光一闪,便见白守贞口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此时他的手上已经握住了那把长剑,而且姿势像是已经斩出一记一般。
再看那几个刺客,一个个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硬的立在原地是一动不动。
随着白守贞那一口浊气吐出,那几个刺客的腹部,便有血丝渗出,浸红了他们的衣服。
紧接着,这几个刺客纷纷倒地不起,鲜血从腹部喷涌而出。
从他们的身体中流出来,淌在地上的鲜血散发着微弱的热气,缓缓汇聚到一块儿,竟成了一个血泊。
白守贞脸色苍白,他舔了舔嘴唇,反身查看姜赟那边的情况。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白守贞是真的吓了一跳啊。
此时的姜赟和秦若素,那叫一个狼狈。
秦若素浑身上下的衣服少说也有十几个破口,有的只是划破了衣服,但有的也正在往外流血。
而姜赟,他的头发好像都被切断了,原本的长发变成了披肩的短发,此时正散落在外。
姜赟的脸上,也有着血迹,看样子,他的脸也受了伤。
额头上的汗水和血水混杂在一块,最后连同头上的发丝,粘在了他的脸上,那模样简直就跟这附近经常出没的丐帮一模一样。
再看那鬼庄十大阴帅之一的无常,整个人就像是旋风一半,疯狂的挥舞着他的鬼镰和匕首,不停的对在他两侧的秦若素和姜赟发动攻击。
秦若素的剑断掉了,姜赟手头又没有兵器。
两人面对无常所使用的鬼镰,面对这耍赖一般的长柄武器,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被动的防守,来寻找机会。
可是,机会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这已经有一会儿功夫了,但无常却像是不知道疲倦一般,那手里武器的挥舞的速度和力度,丝毫不减,反而有种愈加猛烈的感觉。
白守贞看着姜赟和秦若素一次又一次的从无常镰刀的刀锋和匕首上躲过去,看得是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他咬了咬牙,想要上前帮忙。
但是,他的身体却传来了一阵剧痛。
这是他刚刚使用拔刀斩的代价。
房山派的武功绝学,有一个特点。
那就是杀伤力奇大,但对身体的消耗也是奇大。
倘若白守贞出于鼎盛的巅峰时期,也就是吃饱喝足,精神满满,身上也没有伤口的情况下,连续使用四五次拔刀斩,都不是问题。
之前闻人妙也说过,白守贞的身体状况,健康的连她这个大夫都觉得奇怪。
实际上,这可是白守贞吃饭的本钱。
要是没了这健康的身体,他再与人作战,施展不出如拔刀斩这样的房山派绝技,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再看看白守贞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事情吧。
先是姜赟除夕那天晚上追杀在逃的金氏父子没有带上白守贞,白守贞五天的时间,就蹲在晋王府的大门口苦苦等着姜赟回来。
这可是一月份啊,天寒地冻的,再硬的汉子,就这样白天想,夜里哭,做梦都是不进屋的状态,那也顶不住啊。
这回之后白守贞可以说是元气大伤,不过幸好他有着健康的身体作为底子,这才没有得什么病出来。
可是尽管如此,在这之后,白守贞又跟着姜赟去太庙做护卫,忙前忙后,睡得很少。
再加上李从义的背叛,一度让白守贞怀疑人生。
之后又在马厩为了自证清白,差点把自己给弄死。
血流了那么多,好在是有金疮药给止住了,可流血就意味着消耗,那是对元气的损伤,尤其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
比如两个习武之人对战之时,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打的喉咙一甜,眼看着就要吐出血来。
但另一个人,却是硬生生的把喉咙口的血咽回了肚子里。
如果不是因为实在忍不住,没人会把血吐出来。
为什么?
第一自然是气势问题。
你想想,对方要是你,你看到你这一拳把人都打都吐血了,你不得是一下子得意洋洋,瞬间自信心暴涨么?
第二呢,就是涉及到身为习武之人的精气神问题。
内力究竟是一股什么力?很多人认为那是由丹田里生出的气血之力。
既然名字都叫气血之力了,那肯定跟血的关系不小吧?
白守贞出了这么多的血,就算他没有内力,那身体里也是少了不少的东西。
这样一来,加上之前经历的种种事情,以及方才才施展出的一次拔刀斩,白守贞现在的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几乎是处于一个油尽灯枯的状态。
但是,白守贞他又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姜赟就这样被逼入绝境,所以他咬着牙,提起一口气,强撑着让自己站直了身体。
随后,他缓缓的举起手中的长剑,一直举在面前。
寒冷的夜晚,天空上悬着一轮孤寂的明月。
白守贞手中这把坚厚而雪亮的长剑,透过月光,照射出白守贞的脸。
那半张脸,就被映在剑身上。
白守贞看着剑上的自己,这是一个狼狈而又可怜的家伙。
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信任,甚至失去了自己的武器。
他失去了太多的东西了,现在,他好像又要失去自己所侍奉着的王了。
长剑倒映出的那双灰暗眸子,缓缓的充满了坚定。
白守贞朝前走了两步,随后他的双腿一前一后,微微蹲了下去。
左手握着剑,与自己的眼部持平,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缓缓在剑身上抹过。
仅存的微弱内力,顺着两根手指的指尖传递到剑身上,使剑身变得有些发烫。
白守贞的额头上,不知何时,一缕白烟飘了出来。
他原本就苍白的面孔,此时更是毫无血色。
两只眼睛下方,也有这微弱的黑眼圈。
白守贞乌青的嘴唇一开一合,大滴大滴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滑落。
“穿山刺……”
白守贞的嗡动的嘴唇里,吐出这三个字。
话音才落,他的身影便一瞬间消失在原地。
那速度快到原地溅起了一阵惊魂未定的灰尘。
无常已经成功的把姜赟和秦若素逼到了死角,这两个人已经是无路可退了。
自己接下来只要咬紧牙关继续进攻,他们俩就一定会被自己杀死。
“哈哈哈哈哈!你们跑啊!你们再跑啊!”无常的脸,此时已经扭曲地不似人形,他发出渗人的怪笑声,嗓音尖利的道:“跑啊!跑起来啊!别让我这么轻易的就杀掉啊!你们这两只老鼠!”
“殿下……”秦若素用断剑苦苦招架着无常疾风骤雨般的斩击,她艰难的对姜赟说道:“殿下……您……快走!这里有……我!”
姜赟咬着牙,心说自己真是托大了。
这十大阴帅的实力简直是要逆天了,这个家伙,这么长这么重的武器,竟叫他用的跟小孩儿玩具一样轻松。
本来还想着等他体力不支自己再展开反击的,现在看来,自己好像等不到这个时候了。
就在姜赟咬紧牙关,想着不能坐以待毙,要拼死一搏的时候,一道光从他的视野里飞速的划过。
在这一瞬间,无常忽然间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急感正在向他袭来。
他下意识的躲避,但是为时已晚。
一把长剑洞穿了他的胸口,白守贞贴着他的身子,低声道:“之前我说过了吧……想杀殿下,就要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阴帅无常,你可真是大意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