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孩子,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劝了半天才把皇后给劝住,但紧接着皇后就拉着姜赟的手抹眼泪:“眼看着苦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却被人当头一棒。
我可怜的孩子……为娘真是心疼啊。”
姜赟哭笑不得的道:“哎呀母后,您看您,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您干嘛要哭啊。
再着说了,伯父他也没直接否定我啊,他之后肯定是另有打算。
说不定他早都安排好一切了呢?”
“他安排好什么!”皇后咬着牙道:“他要是安排好了,他就不会那样说你!”
皇后是越想越气,气的坐在床上直跺脚:“敢这样说我儿子,我跟他没完!”
“好了好了,您别生气了。”姜赟看着皇后,又感动,又无奈:“您生气也没法改变什么,更何况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这样吧,我没事的。”
“你真的没事?”皇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真的没事。”姜赟摊开手:“您看,孩儿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而且啊,这件事您不用太操心了。
一会儿孩儿就去找伯父,问问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之后的事情,您就放心的交给孩儿吧。”
“可这皇位……”
“您也大可放心,孩儿要是想继承皇位,还没人能拦得住孩儿。”
姜赟自己心里也没底,但为了宽皇后的心,他也只能这样说了。
“好吧……”皇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那你快去找你伯父问问清楚,母后这边你就不用管了。”
“行。”姜赟站起身来,朝皇后拱拱手道:“那孩儿先走了,晚点孩儿再回来找您。”
“今天就算了吧,折腾了一上午,又经历了那些事,一会儿还要去见你伯父,再回宫里来都指不定什么时候了。
你今天不用回宫了,少走段路,多休息休息。
好好的养精蓄锐,这样发生事情的时候才不至于慌手慌脚。”
“行。”姜赟笑着答应,便披上外套,跟皇后告别后,离开了寝宫。
翠花瞧见姜赟出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姜赟关上寝宫大门,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好好保护我母后,我有预感,最近这段时间,宫里面可能不会太平。”
“用不着你提醒。”翠花目不斜视,淡淡回答道。
“这样最好。”
姜赟微笑着说完,便背着手往福宁宫外面走。
出了福宁宫,标枪一般站的笔直的白守贞立刻跟上。
一路上,姜赟没说话,白守贞也默默的跟在姜赟身后。
直到姜赟来到马厩中找了一匹马骑上去时,他才看着白守贞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白守贞缓缓的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羞愧的神色。
姜赟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不知道的话,你也不用自责了。
我相信李从义只是个例,如果说你也是的话,那大概我真的是没什么看人的天赋吧。”
“天地可证,日月可鉴。倘若我白守贞对晋王殿下您有半点不忠之心,便叫我白守贞遭受吞心噬骨之痛而死,死后永世不得超生。”
白守贞语气坚定的说道。
“哎呀,说得这么吓人。”姜赟摆着手,却没有制止白守贞发誓:“下次别再发这样的毒誓了,万一机缘巧合下成真了,你不是很尴尬?”
白守贞二话不说,掏出刀子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倘若殿下不相信卑职所言,那卑职就在此地以死证明清白!”
白守贞这样的举动,着实是吓了姜赟一跳。
白守贞是个二愣子,姜赟早就知道。
从他之前在晋王府外头等自己等了好几天的事情上,就可见一二。
但是姜赟可没想过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他心里其实觉得白守贞是可以相信的,但是李从义毕竟是他的同门师兄弟。
有一个人背叛,那第二个就很有可能也是。
但这也不排除白守贞并不知情的可能性啊。
要是因为自己冤枉了白守贞,而导致他自杀死在这里,那姜赟噩梦里头出现的冤魂又要多上一个了。
姜赟看着自己没有说话,白守贞便以为姜赟是在等着自己自杀。
他苦笑了一声,闭上双眼。
牙一咬,心一横,就要抹脖子。
就在这时,姜赟忽然间朝着白守贞甩出马鞭。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鞭子出去的速度奇快无比。
一鞭子就狠狠抽在了白守贞的胳膊上,正抽中他的麻筋。
白守贞胳膊一软,手里刀一下子就脱了手。
但即便如此,他的脖子上还是留下了一道伤痕。
血液从伤口中渗出来,不一会儿就流满了他半边肩膀。
姜赟赶紧扯掉衣袖,上前死死捂住白守贞的伤口。
“你这是作甚!”姜赟怒道:“你这不是诚心给我添堵吗!”
“倘若……如此便能叫殿下您……相信卑职对您的忠心……便是死……也值了……”白守贞哆哆嗦嗦地说道。
白守贞脖子上的伤口血流不止,这里又是在马厩,除了兽医之外,太医肯定是找不到了。
姜赟是心急如焚,猛然间想起当初闻人妙曾经塞给自己一瓶特制的金疮药,到现在,自己都没有使用过,一直将它呆在身上。
于是姜赟赶紧腾出空着的那只手到怀里一阵摸索,终于摸出来一个瓷瓶。
姜赟瞧见上面贴着一张袖珍的红纸,上面用黑笔写着‘外伤’两个字,便用牙拔出瓶塞,将里面的药粉一股脑全倒在了白守贞脖子上的伤口处。
倒上去的瞬间,姜赟就后悔了。
他见过金疮药,那一般的金疮药,都是黄色的药粉。
而眼下倒在白守贞脖子上的,却是灰色的。
姜赟也见过蒙汗药,那颜色简直是一模一样。
姜赟头上开始冒汗了,该不会闻人妙给自己的时候给错了,里面误装的是蒙汗药吧?
但接下来,白守贞的表现就让姜赟放下心来。
药粉倒在伤口上没过一会儿,白守贞就开始手脚乱扑腾。
他的双手努力的够向他的脖子,姜赟问怎么了,他就一脸痛苦的说:“痒!”
白守贞这条好汉,刀架脖子上都不吭一声,而这份来自伤口的奇痒,却叫他难以忍受,几乎就要崩溃了。
姜赟看着白守贞,眼睛里都是当初自己的影子。
他同情的道:“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因为我当初也体会过。
但你现在一定不能去碰,一旦碰了,就没有效果了。”
姜赟按着白守贞的双手,任凭白守贞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姜赟,姜赟也还是无动于衷。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姜赟叹了口气:“你说你,好端端的抹脖子干嘛?
要是你不抹脖子,不就不用活遭罪了?”
白守贞心说他妈的,还不如刚刚那一刀再快些,自己直接死了算了。
这下可好,死也没死掉,还要活受罪,这是何苦呢?
白守贞这个恨呐。
不过他并不后悔。
他一定要向姜赟证明自己对他的忠心,尤其是在李从义那个败类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背叛姜赟之后。
当时李从义从容的走进垂拱殿时,白守贞就在一边。
这几天他们一直在太庙陪着姜赟,此时姜赟来继承皇位,他们俩自然也要跟着。
当李从义走进去的时候,白守贞整个人是放空状态的。
那感觉就好像什么东西忽然间崩塌了一样,白守贞整个人遭到了极为严重的打击。
他跟李从义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起习武,一起加入了大内,一起经受考验,一起成为了大内侍卫。
至今为止他的人生,一直在李从义的陪伴之下。
他觉得李从义是一个跟自己很像的人,不然俩人也不可能关系如此之近。
然而,李从义的行为,却叫白守贞对这个人的认知彻底崩塌。
曾经白守贞还问过,大内侍卫的忠诚,到底是发自内心的,还是只是说说而已。
李从义还很坚定的告诉自己,当然是发自真心的。
也正是从那时起,白守贞才认真投入到大内侍卫的工作中,并且以大内侍卫的身份而自豪,对所侍奉的人忠心不二。
可让自己变得忠心的那个人,却是一个叛徒。
白守贞的心里很不好受。
他想死。
而且这也不止是说说而已,他是发自内心的想死。
他觉得至今为止的人生就好像是瞬间崩塌的高楼,连重建的欲望都没有了。
因此他在姜赟面前表忠心的时候才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只不过是姜赟制止了他。
而现在,白守贞更想死了。
“打……晕……我……”白守贞咬着牙,忍着伤口处传来的奇痒,一字一顿的道:“求……您……了……”
“打晕你的话,接下来我要去什么地方,你可就跟不上了。”姜赟一边把自己扯下来的衣袖在白守贞的脖子上系了个结,一边淡淡说道:“这样可以么?”
“您……背着……我……”白守贞眼中带着哀求:“别……再扔下……我了……”
“……”
这话说的姜赟一阵心酸。
想起当初白守贞苦苦等待自己回来,他的忠心,还有什么好质疑的呢?
如果这也是他苦肉计的一环,那姜赟认栽。
“好。”姜赟笑了笑:“我背着你。”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