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
姜怀平微微一笑，视线从姜怀安的脸上收回来，看着皇后，摇着头说道：“你送的礼物，跟他送的是不一样的。
你知道么？从小时候起，全家人的生日，就只有他记得。
每一年，每个人过生日，他都会张罗着送一份别出心裁的礼物。
年年都是如此，以至于只要有一年迟到了些，我们都会担心他是不是有了什么心事。
后来三弟，四弟都在打仗的时候去世了，那年我离京后本以为今后不会再收到礼物，可每年的除夕，他都会派人过来，给我送上一份生日贺礼。
你知道，你们有哪里不一样么？
你送给我的，是新年快乐。而他送给我的，是生日快乐。
十四年来，每一年都出现的生日快乐，今年却没有出现。
我等到大年初一，依旧没有人来送礼。
所以，我便觉得他一定是有了困难，或者说出了什么事情，于是我这才从镇宁赶了回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啊……”
姜怀平把这一番话说完，姜赟只觉得离谱。
父皇会记生日这件事姜赟是知道的，每年的九月二日，父皇都会抽时间出来陪自己呆一天。
但是光凭这个，他就会从镇宁赶回来？姜赟心里头一万个不信。
不是说他跟父亲之间关系并不怎么好么？他之所以离京，不就是因为看到当了皇帝的父亲就觉得心理不平衡么？
果然，不仅是姜赟，就连皇后也觉得这里面大有可疑之处。
她立刻问道：“既然您如此关心他，当初为何又要离京呢？您与他之间，关系可不怎么融洽吧？”
“没错。”姜怀平点了点头：“从小我就看不上他，到现在依旧如此。
但是……”
姜怀平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但是我们是一家人，我的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
我们生在一起，长在一起，死后就算不葬在一起，也要将衣冠葬在祖坟之中。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家人的关系更加牢固，更加可信。
当我遇到困难，需要帮助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我的家人。
我的确，跟他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但这并不妨碍我对陷入困难之中的他伸出援手。
虽然这件事过后我可能依旧还是看不起他，讨厌他，但是，我们是一家人。
我无法对自己的亲兄弟弃之不顾，就像当初我赌气离京，他这十四年来依旧没有忘记我一样。”
“我们是一家人，互相帮助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如果家人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还不伸出援手，那我还能算是个人吗？”
姜怀平嘴里一句又一句的话，让姜赟想起了父亲。
那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天气，原因姜赟忘记了，后来的事情，姜赟也忘记了。
他唯一记得得的，是父亲喝醉之后说了一番这样的话。
这番话让他记忆犹新。
“我们是一家人，血脉的力量是伟大的。只要我们能够团结起来，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们不能战胜的事物。”
时至今日，姜赟还时不时的把这番话拿出脑海咀嚼一番。
他之所以没有对姜贺下死手，也正是因为这句话的原因。
他没法做到无视姜贺，或者以德报怨，因为这小子实在是太欠揍了，欠揍到姜赟根本就忍不住。
“……我大概懂了。”皇后叹了口气：“您说的话，夫君他也经常说。”
“因为这是我家的祖训啊。”姜怀平轻声笑道：“你以为我们姜家凭什么在西北做了四代人的土财主，正是靠这句话，才叫我们知道，家人之间唯有团结才是最大的力量。”
随后姜怀平又说道：“你们要问的，我都回答了，接下来换我来问几个问题，你们可不要介意。”
“您说……”怪不得丈夫跟这位大哥一点都合不来，这脾气还真是有够让人讨厌的。
“把我弟弟放在这种地方，看来他已经死了有一阵子了吧？”姜怀平挑着眉毛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半个月之前。”皇后回答道。
“那你们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公布消息？而是要把他藏在这里，对外界宣称他是得了病了呢？”姜怀平点点头，继续问道。
“这个由侄儿来解释吧。”皇后刚要说话，姜赟忽然插嘴道：“这是侄儿的主意，因为侄儿根据当时的情况来分析，觉得刺杀父皇的刺客，应当是与父皇有仇的。
父皇的后胸中了一箭，那一箭已经足够致命，但他的额头上却还是有伤口。
倘若他是与父皇有仇，为了确认自己杀对了人，他短时间内也不会离开，而是会等到朝廷公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才会走掉。
若是随机杀人，那凶手也不会迅速离开，而是会找下一个目标动手。
再加上父皇遇刺，此时若是公布出去，京城必定会流言四起，到时候免不了一番混乱。
因此，为了追查凶手，也为了稳定京城的局势，侄儿没有选择公布，而是将此事隐瞒，暗中调查刺客的蛛丝马迹。”
姜怀平听罢，微微颔首道：“想法不错，但你难道不怕这件事暴露出去，有心人会为你扣上一个不孝之名么？
俗话说入土为安，你叫你的父亲停尸于此，有悖伦理孝道啊。”
“只要能替父皇报仇，侄儿不管天下人会如何评价。”姜赟认真的说道。
“呵呵，以前就有人说你父亲是个福星，运气好的不行。
以前我还不信，不过现在看到你，我却是信了几分。
有你这样的儿子，的确是他的幸运。”
姜怀平忽然间夸了姜赟一句，叫姜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没等他道谢，姜怀平就又说道：“接下来呢，你们有什么打算？”
“让他继承皇位。”皇后一脸坚决的道。
“是么？”姜怀平看了眼姜赟，点了点头。
随后便微微一笑，看着皇后说道：“好不容易回到京城来，让我在这里住一阵子，弟妹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呢？”皇后心里介意的要死，但嘴上却还是说道：“大哥您想住多久住多久，一会儿小妹便去叫人替您收拾出一间宫苑来。”
“这倒不必。”姜怀平摆了摆手：“我虽然没有回京，但我在京城里也是有房产的，就在内城里面，我直接去那边住好了。
我这人自己住惯了，住在皇宫里面，反倒觉得不踏实。”
“随您的便。”皇后微笑着道：“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大哥您别客气。”
“呵呵，到时候再说。”姜怀平说完，就转头往冰窖外面走。
皇后按下机关，也扭过头去离开。
剩下姜赟，一直看着墙壁缓缓合拢，直到严丝合缝的关闭上，他才跟上了皇后与姜怀平。
出了冰窖，外面寒冷的天气竟叫姜赟觉得有些温暖。
此时姜怀平便道：“大侄子，有时间，你来见我一次，咱们两个好好聊一聊。
你父亲虽然走了，但我还在。今后你可以把我当成长辈，若是有什么困难，有什么心事，你都可以来找我商量。”
姜赟婉拒道：“那怎么好意思呢。”
“怎么就不好意思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姜怀平摆着手：“就这么定了，你有时间来找我，这几天我都不会离开。”
姜赟还想拒绝，但此时皇后给姜赟使了个眼色。
姜赟只好点头道：“那……那好吧。”
“这才对么。”姜怀平呵呵一笑，随后大手一挥，冲他带来的那几个侍卫道：“走了！”
说完，便走出了福宁宫，径直登上马车，头也不回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