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所述,徐彬跟其他人的关注点都不太一样。
他们关注的是这个人为什么死在了腌菜缸里,而徐彬关注的则是这个人怎么死的。
他凑过去仔细端详着缸中死尸的面孔,见他的表情不似被人刻意弄成这样,便皱起了眉头。
随后下令道:“把他抬出来。”
“把他抬出来。”段峰扭头对身后的捕快说道。
“把他抬出来。”那个捕快扭头对身后的同伴说道。
就这样一个传一个,到了最后那个,他扭头看不见人,心头委屈得很。
才上前,徐彬又说:“算了,也不用把他抬出来,没准还会让他身体的造型改变……
这样吧,来两个人把他抬到院子里面去,再去个人找个锤子过来,咱们把缸砸了。”
“哎呀使不得呀!”段峰赶紧说道:“这没砸缸味儿就这么重,这要是把缸砸了,那味道不得把人熏的晕过去啊?可别了……”
“你是少尹还是我是少尹?”徐彬翻了个白眼:“让你做你就做,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啊?”
“……”
段峰被骂了一句,肚子里嘀咕了一声,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去指使人把缸抬到了院子里。
锤子这东西在别处兴许不好找,但在奉武镖局里面,找起来就没那么难了。
东西准备齐全之后,众人纷纷离的老远。
只有那个把锤子找来的倒霉蛋,站在水缸边上。悲愤的抡起大锤,然后一锤子砸在了缸上。
哗啦一声,水缸顿时变成一片碎瓦。
缸中的臭水也顿时倾泻而出,浓烈的味道熏的人连连后退,幸好一阵风吹过,让这味道消散了不少。
不过徐彬却并不在意,别人没闻过尸水的味道,他可没少闻。
不过是发酵的味道而已,比起尸水来,还是差了几个档次。
徐彬靠近过去,见那一缸的白菜底下压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他伸手将那把匕首拣出来,又仔细看了看地上的水。
没有血迹,这说明并不是这把匕首要了此人的命。
随后,他又看到那尸体的身体略显僵硬,再结合尸体惊惧异常的表情,还有乌青的嘴唇,他略一琢磨,心头便有了计较。
“徐少尹,这人咋死的?”
段峰凑上前来,小声问道。
“似乎是被活活吓死的。”
徐彬皱眉说道。
“啊?”
在茅坑里蹲的太久起来没站稳摔死的,段峰听过。
明明便秘还可劲胡吃海塞最后把自己憋死的,段峰也听过。
但这活活被吓死,段峰只听说书人讲过,却从来没真正的见过。
现在听到徐彬给出这样的结论,他不禁觉得有种荒诞的感觉。
难道是自己没睡醒?还在梦里?
“奉武镖局里其他的人呢?”
徐彬没有在这具尸体上过多纠结,因为他知道,不管这个人是什么身份,怎么死的,人只要死在奉武镖局里面,就跟奉武镖局脱不了干系。
就算是被栽赃陷害,也得先问问奉武镖局的东家金正礼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左右问了两句,捕快们都说不知道。
方才那个去找锤子的捕快,也说他一路上都没见到人,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之前那些老百姓来报官的时候,说奉武镖局里一个人都没有,徐彬还兀自不信。
现在看来,奉武镖局的镖师们似乎真的是一下子就凭空消失了。
皱起了眉头,徐彬派其他的捕快去附近打听一下镖师的住处,然后再去他们的住处看看,他们是不是在家中。
随后,他便跟段峰两人留在镖局内,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藏起来的人,或是地道入口之类的地方。
两人转了好几圈,一无所获。走到金正礼的书房内,里面也是整整齐齐,像没人动过似的。
随意翻看了一些摆在桌上的卷宗和纸张,上面要么是金正礼练字时写的一个个正字,要么就是有关镖局收支的账册,有用的东西,根本就找不到。
此时正巧那些捕快也返回镖局内,报告说那些镖师的家中也是空无一人,而且没什么打斗过的痕迹。
段峰使劲的挠着后脑勺,喃喃道:“真是活见鬼了,这奉武镖局一众镖师拖家带口的好歹也有几百号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倒是徐彬叹了口气道:“我看,多半是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昨天是除夕夜,大家要么就是在家里跟家人吃吃喝喝,玩玩闹闹,要么就是去街市上人流密集的地方去了。
奉武镖局这块本身就偏僻,佛像出行,又不会路过这里。
若是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要是没有有心人一直盯着,恐怕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再去周边的百姓家里打听一下,看看他们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吧。”
调查还没出来个结果,外面已经是谣言满天飞了。
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奉武镖局的人在百姓们的口中就从出门旅游,变成被阴差带去鬼门关了。
捕快们前去询问的时候,这些老百姓还煞有介事的说昨天夜里看到了鬼影。
那模样,也不知道他们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徐彬和段峰走到了搭着台子,摆满桌椅的侧院。
侧院里面有颗树,不高不壮,是几年前金正礼为了庆祝一件事才栽下去的。
段峰瞧了眼整齐的桌椅,皱眉道:“这是要办宴会?”
“看上去是的。”徐彬点了点头:“大概是金正礼邀请他手下那些镖师前来赴宴。
看这干净整齐的情况,我估计是他们在来的途中,就发生了情况,导致宴会没能办成,一个人还慌不择路的躲到了腌菜缸里。
最后,他应该是看到了什么,或者是听到了什么,才被活活吓死的。”
段峰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的道:“徐少尹啊,照您这么说,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一切的,除了鬼神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解释了啊……”
“何以见得?”徐彬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随口问了一句。
段峰吞了口唾沫,小声说道:“这奉武镖局里的镖师,再不济也会个三脚猫的功夫。打不过,跑还跑不过么?
可听周围百姓们话里的意思,昨天夜里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这不是说明这群镖师连反抗都没反抗,直接就消失不见了么?
这永安城里谁能有这个本事啊?就算是陛下,他也做不到能让这群人一声不吭的就消失吧?
还有那个藏在腌菜缸里的家伙,他手里可是有匕首的啊。
好歹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人,真要是跟人家拼了老命,说不定也能有条活路。
可他宁可呆在腌菜缸里活活被吓死,也不跳出去跟人家拼死一搏。
这分明就是遇到了连他拼死都打不过的对手了。
您说说,除了鬼之外,还有谁能做到这些啊?”
段峰的话,听上去像是被吓到之后的胡言乱语,但还是有着一丝的逻辑。
正如他所言,这整件事里最蹊跷的部分,就是这群镖师几乎没弄出什么动静就消失不见了。
昨夜奉武镖局附近大部分的老百姓都拖家带口的跑去看佛像出行了。
留在家中的,也是那些个耳朵不好使的老夫老妻。
喝了点酒,半醉微醺的状态,就算发生了什么,恐怕也记不太清了。
不过,段峰的话却给徐彬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余光瞥见一旁的那颗树上似乎有些不太寻常之处,徐彬就快步走过去,查看了一下。
那棵树上的某个部位,很明显颜色跟其他的部位对不上。
就像是一堆银锭中混了一块金锭进去,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徐彬蹙起眉头,伸出手指捅了捅那个地方。
结果,却叫他捅出来一堆碎屑。
他跟段峰对视一眼,便双手一齐上前,把碎屑挖空。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这是……”
“是箭洞。”段峰神色严肃的道:“除了箭矢之外,很难再弄出这样的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