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抱着闻人妙,姜赟眼前就是还在被绑着的严家父子。
似乎就剩他们两个人活着了,另外那个同样上了年纪的大夫,已经是垂着头,胸膛的起伏都没有了。
姜赟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姜赟。
这时,严大夫便说道:“这位小兄弟,多谢你出手相救啊,不然老夫今天说不定就要把命搭在这儿了,来,小兄弟,麻烦你帮老夫把这绳子解开……”
“解开?我看没什么必要解开吧?”姜赟笑了笑:“是你自己把你自己绑在这上面的,我干嘛还要费劲帮你解开呢?”
严大夫脸色一变,嘴里仍是说道:“小兄弟你说话可真有意思,你在说什么,老夫怎么听不懂啊……”
“你不用跟我装傻。”姜赟呵呵一笑:“我能找到这里,就说明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谁。
再不济,你儿子刚刚那句小心,也是暴露了很多东西出来啊。”
严大夫听姜赟都这么说了,便知道自己继续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冷笑一声,看着姜赟说道:“小兄弟,老夫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你知道你方才杀的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吗?
你今天把老夫放了,这里的事情,老夫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否则的话,那些人届时报复你,可是你承受不住的!”
“是么?”姜赟呵呵一笑:“我就算不放过你,我也有办法让今天的事情不外传。”
严大夫听了,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此时,闻人妙稍微缓过来了一些,身子颤抖的程度,也不如一开始那么强烈了。
她默默的推了推姜赟,姜赟便将手松开。
紧接着,闻人妙就转过头,看着严大夫,神色复杂的说道:“严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严大夫在姜赟面前演戏失败,也就不装了。冷笑一声道:“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闻人妙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愣了一下。
“没错!就是因为你!”严天冬在一旁神色狰狞的说道:“金匣药方中记载了无数治疗疑难杂症的方子,很多我们现在都无法根治的疾病,金匣药方里都有解决的办法!
而你却偏偏不愿拿出来!偏偏要藏着掖着!
如果有金匣药方的话,那些患了肺痨的病人,也不至于生生咳血至死!
被天花屠城的事情,也不会再发生!
还有不知道多少让人束手无策的疾病,都能够被治愈!
而你,却将金匣药方当做你们闻人家的东西,不肯示人!
那明明是能够救人生死的宝贵药方啊!”
“你……是这么想的?”闻人妙低垂着头,声音微弱的道。
“哼,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严天冬一梗脖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我是为了大义而死,你就怀抱着你那卑劣的品德,继续苟活下去吧!
闻人妙,你不配当医生!与你为伍,是我严天冬的耻辱!”
“……”闻人妙默不作声。
姜赟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不反驳。
这些话落在姜赟的耳朵里,连他都有些生气。
于是姜赟便说道:“倘若真是如你所说的那样,那我倒是想问问你。品德高尚的你,又做了什么呢?”
“什么?!”严天冬瞪着姜赟:“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严格来说,我也算是一个患者。”姜赟微笑道:“而且,我也被闻人大夫悉心救治。
所以我觉得,我再不济,也是有资格说这番话的。”
“你……”
“天冬,住口。”严大夫在一旁说道:“为父倒是想听听,这位小兄弟的嘴里,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其实也没什么。”姜赟摊着手道:“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金匣药方再神奇,也是前人留下来的东西。
你身为后辈,理应在这方面有所突破。但你不思进取,只想着拾前人牙慧。
你说闻人大夫没有医德,那你又如何呢?
在我看来,闻人大夫至少也在努力的开发新药。而你却墨守成规,不思进取。
所以我才想问问你,品德高尚的你,又为医术奉献了什么呢?
是那种为了检查效果,宁愿把新药用在自己身上的牺牲精神。
还是说,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口水,和自欺欺人的努力呢?”
“你……”
“不要说了。”
本以为就算让自己闭嘴,也是会从严家父子俩嘴里蹦出来的话。
却没想到,让自己不要再说的,是闻人妙。
姜赟愣愣的看着她,闻人妙回过头,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我很累了,现在需要休息……没时间在这儿浪费,我们走吧。”
说完,闻人妙就摇摇晃晃的朝一条甬道走去。
这时姜赟才发现,原来这里的入口并不只有刚刚那条甬道,还有另外一条存在。
姜赟忙追上去,问道:“这两个人……”
“不要杀他们……”闻人妙忽然间哀求道:“虽然……虽然他们把我绑来了这里,想要从我身上拿到金匣药方。
但是……他们也没做错什么,错的是我。”
“你是不是被冻得糊涂了。”姜赟皱眉望向闻人妙:“怎么还开始说胡话了呢?再怎么说,他们两个也害死了人,这件事怎能将他们轻易放过?”
“我没有糊涂。”闻人妙摇着头,她的表情是姜赟前所未见的难过:“求求你,别杀他们……好歹他们也曾救过我闻人家,而且平时开堂问诊,他们也有认真对待。
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做了糊涂事……如果是因为金匣药方,我愿意原谅他们。
所以,求求你,能不能放过他们一次?”
姜赟盯着闻人妙,闻人妙就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姜赟。
可最后,姜赟还是摇了摇头:“不能。”
闻人妙的表情变得绝望。
“但是……”姜赟又说道:“我不会处置他们,如何处置,自有我大晋国律法在。”
说完,姜赟扭头看了眼白守贞。
白守贞一点头,就匆匆走到两人方才进来的那条甬道,双手放在嘴前,大喊一声:“段捕头!过来吧!”
“要不要杀他们,我不管了。”姜赟抿着嘴:“他们要受到怎样的惩罚,就交给官差来定罪吧。”
闻人妙脸上的绝望消失不见,咬着嘴唇,似乎是松了口气。随后她垂下头,低声道:“谢谢你……”
“不用谢。”姜赟闷声道:“比起这个,我更生气你为何可以这么轻易的就原谅他们。”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闻人妙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你可能很难理解……”
“有什么难不难理解的。”姜赟撇了撇嘴:“我看你就是心软了,说不定还对那个叫严天冬的家伙有点好感。”
“你就当是这样吧。”闻人妙懒得跟姜赟争辩,转过身去,一只手扶着墙,动作缓慢的朝前走:“我要赶紧出去,这地方我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看着她走路费劲的样子,姜赟就上前拉着她的胳膊道:“等一下。”
紧接着,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子道:“上来吧。”
“不用不用。”闻人妙连忙拒绝:“我自己能走……”
“我知道你自己能走。”姜赟没有回头,闷声道:“但等你走出去,估计天都亮了。所以还是我背着你走快一些,我也懒得看着你像个蜗牛一样慢慢往前挪。”
“那……”闻人妙咬了咬嘴唇,然后扑了上去。
脑袋埋在姜赟的后背上,低声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
姜赟也不吭声,只是闷头朝前走。
后面追上来的白守贞举着火把走在前面,为两人照亮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