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亚刚想说话,中途又停住了,看来天真的人不是只有成一一个。
“那学长你的意思是……”成一开口说道,“刚才神代给我们解释的方法……”
“非常遗憾,是错误的。”
猫丸平静地断言道。
“就算不说全错,错了一大半还是没跑的。那两个指套大概是神代从其他灵媒师手中攫取来的战利品吧。”
“其他灵媒师?你的意思是那两个指套不是穴山先生的所有物?”
“当然,刚才我不是说了吗?”
“那神代先生为什么要带它过来,还做了那些解释?”
“神代自有他的理由,之后我会一一说明。”
“那穴山先生也就不是自杀的了?”
“没错。按神代的说法,匕首是从灵媒师大叔的胃里取出来的,然而人体是无法吞咽匕首的。念珠倒是另当别论,但匕首不可能吞得下去,否则胃里会被戳开一个大洞。固然有人表演过生吞长剑的杂技,但也需要预先吞下一把剑鞘在食道中。而在穴山的死亡现场并没有发现类似刀鞘的物品,警察也没有表示在被害者胃里发现过刀鞘。因此只能认为凶器应该是其他的人——也就是凶手偷偷带过来的。”
“那说穴山先生是杀害外公的凶手也……”
“当然不对。”
“……那案件不就回到原点了吗?”
“不,我已经说过——案件已经解决了,今天就能解决,就能完美落幕。”
猫丸环顾四周,微微一笑。
所有人都像在参观一件珍稀的展览品一样,一脸迷惑地望着这个奇怪的小个子。其中直嗣似乎被猫丸勾起了兴趣,他脸上又出现了那副招牌的哂笑,好像在说“就让我洗耳恭听您的高见吧”。猫丸似乎十分欣赏众人的反应,于是再次环顾一周。
“那么各位,我要开始揭露慈云斋大叔在降灵会上使用的戏法了。说出来其实很简单,说真的,完全就是一种骗小孩的把戏而已。”
猫丸故意放慢了语速,他似乎很清楚这是一种能勾起听众兴趣的技巧。
“就像刚刚我说的那样,在表演戏法时,他无法判断自己两边的手会不会试探着揭穿他,所以从头到尾,慈云斋大叔的双手应该真的没有离开过最初的位置。也就是说,他的手的确没法移动——这点各位没有疑问吧?那我们就来实际演示一下。”
猫丸说着张开双手按在桌子上,摆出青蛙一样的姿势。而早已十分熟悉这套动作的在场所有人——除了富美和刑警之外——也都下意识地摆出了与前几天降灵会举行时相同的姿势。
“慈云斋大叔维持着这个姿势,为大家表演了许多怪异现象。”
这时,猫丸的话语停顿了好一会儿,他的停顿成功地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敲响了钟,操纵了一块发光的布条,还做了些其他事情。乍看上去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是呀,正是因为不可能做到,人家才会觉得是幽灵在搞鬼嘛。”
第一个掉进了猫丸节奏里的人是美亚。猫丸带着孩子般的笑容望着她。
“没错,毕竟灵媒师的工作就是让人这样觉得。那就来试试吧,但毕竟我没有做过专业训练,可能没法做到像慈云斋大叔那样熟练,所以还请各位多多包涵。首先维持这个动作进行降灵会的解说,然后吹灭蜡烛,这时房间里面陷入一片黑暗,念颂完咒语后,像这样做——嘿呦。”
伴随着吆喝声,猫丸保持着双手紧贴桌面的姿势伸直双肘,收起膝盖,攀到了桌子上面。
所有人都呆呆地瞧着猫丸发神经的样子。
猫丸嘿呦嘿呦地爬上桌子之后,轻轻地坐在了上面。当然,他手掌的位置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过。
“降灵会上使用录音机播放背景音,自然是为了掩盖桌子的晃动和声响。因为据说当时录音机里传出的声音甚至能让桌子跟着微微晃动。”
猫丸一边说着,一边挪动着坐在桌子上的屁股。他没有移动手掌,只靠屁股前进——像是将手放在身后做的挺胸舒展动作一样。
“而且神代刚才也说过慈云斋大叔热衷于杂技,除了拿手好戏人体水泵之外,他还擅长许多其他杂技。用腹语术模仿兵马老爷子的声音自然是其中一种,再有就是足技了。”
足技……说起来武井好像提过穴山与伙伴们所精通的杂技——大神乐、椅子戏、杂耍、足技……
“足技与它的读音和字意都相同,即用脚表演的杂技,例如倒立着用脚倒酒,或是表演手玉——不过这时就该称为足玉了吧……”
坐在桌子上的猫丸保持着双脚朝天的姿势,像花泳运动员一样灵活地向众人晃动着双脚。
“听说技巧高超的艺人甚至可以用脚趾夹住竹签,用其接住观众抛过来的带孔铜钱,而被接住的铜钱就归艺人所有,成为他的赏钱。慈云斋大叔使用的正是这种足技。试想一下,如果不能用手,就只能用脚了对吧?这是种最为理所当然的想法。”
猫丸说完良久,众人依旧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唯有猫丸的双脚还在摆来摆去。坐在别人家会客室的桌子上,还用脚在人面前摆来摆去,这样的杂技实在有些不合礼仪,不过此时已经没人有心情去责怪他了。
“各位请看,我的双脚可以如此灵活地运动。这种杂技对于年事已高的慈云斋大叔来说可能会有些吃力,不过他年轻时很可能做过难度更高的杂技,所以这对他来说应该还算小菜一碟。他之所以穿着窄袖子窄裤腿的僧侣服,既是为了方便脚的动作,也是为了不让袖子碰到两边人的手臂。而在降灵会开始后,他的小指丝毫未动,这倒也不是他装模作样,而是因为要用手去支撑身体。你们看,想做什么都很方便。”
猫丸得意忘形地不断挥舞自己的双脚。
“就连小孩子都可以像这样用脚去摆弄桌子上的物品。发光的布条可以事先将其缝在裤子的接缝里,只要能骗过简单的搜身,就可以像这样用一只脚拽出布条。会听到兵马老爷子的声音从桌子上方响起,也并非大家的错觉,而是因为腹语的声源就位于桌子上——当慈云斋大叔本人需要说些什么时,只需身体后仰,让嘴巴在自己的椅子上方说话即可。感官敏锐的人当时应该能感觉到桌子上有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猫丸像体操运动员结束动作般敏捷地从桌上一跃而下,稳稳地站在地面上。
不过真是任谁也没想到慈云斋使用的会是如此荒唐的戏法——
“我们原来……都是被这种招数给骗了吗?”
多喜枝喃喃地说道。看来众人已经纷纷开始接受起猫丸的推理来。
“灵媒师的手段基本都是这种既荒唐又简单,却出乎意料的玩意儿。”猫丸愉快地说道,“精彩戏法的原理通常都是这样,听完解密后人们大都会感叹原来是这么简单的把戏——也大都会觉得扫兴。”
猫丸取出一根香烟点燃,继而深深地吸了一口。
这时,会客室的门突然啪嗒一声被人打开。
扭头一看,原来是负责看守的年轻刑警正急急忙忙地向外跑去。猫丸看了看他的背影,吐出了一大口烟雾。
“另外,我认为这一连串的案件,其共通的特点是‘无计划性’与‘突发性’。”
猫丸突然朗声说道。这与他刚刚做演示时那种无拘无束的声音大相径庭,连他的脸色也变得极其认真。这种语气转换似乎也是能让听众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的技巧之一。
“换句话说,所有案件做得都不够彻底。给人以一种没有事先计划过的、突然间的,甚至是临时抓瞎的感觉。要问我为什么会这样觉得,那就该提到最开始的案件——兵马老爷子那桩案件了。我们知道那间别室作为犯罪现场,是没有一丝散乱的。我在委托成一去调查后,他告诉我尽管有许多佛像和佛具摆在房内,搞得像旧杂货铺一样,但房间本身就是那样,而非是凶手动手弄乱的。也就是说凶手没有接触过别室里的其他任何物品。听好了,令人感到蹊跷的正是这点——”
猫丸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