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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保罗看来已经先一步回到埃斯克拉芒庄,做好了安排,停车场里已经有卡萨尔队长的部下,还有几辆拉沃拉内宪兵队的警车在等候调遣了。我们分别乘搭上警车,终于回到了山庄。

让人吃惊的是,在埃斯克拉芒庄的客厅等着我们的,不只让-保罗和吉赛尔两人,还有全身淋湿,表情莫名地充满杀气的西蒙娜·卢米埃和给人沉郁印象的索讷神父。高原的夜晚冷得很快。吉赛尔虽然面容苍白,但还是在沉痛中保持了冷静,她拿出成年人的姿态,指示勒梅尔夫人为大家准备热洗澡水和干燥的衣物。卡萨尔队长和让-保罗不得不立即率领刚抵达的法医重返悬崖下的现场,一脸不悦、一言不发地只管摇头的西蒙娜也拒绝了吉赛尔的好意。我想起西蒙娜在塞特港时痛苦的样子,担心起她的身体。可是西蒙娜只是坐在一角的木椅子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咬紧咔咔打战的牙关,我什么也帮不上她。西蒙娜这样故意苛责自己的身体,可她那苍白的脸还有吐火一般的呼吸,都让人觉得她简直是个病人了。

让-保罗追踪凶手的计划到头来以失败告终。他找到的,是将自己的二手雪铁龙停在登山口附近的停车场,人呆坐在车中的索讷神父,还有冒着暴雨站在登山口前方,全然不顾自己浑身上下已湿透,仿佛陷入沉思般立在原地,简直像个疯女的西蒙娜。让-保罗不由分说地把西蒙娜塞进索讷神父的车中,叮嘱他们给宪兵传话,让宪兵一赶到就立即赶往登山口,之后叫神父到埃斯克拉芒庄的客厅等候。宪兵赶来,在登山口一带设置好封锁网,之后又暂时赶回埃斯克拉芒庄,这是我们抵达之前约五分钟时的事。我坐在警车里,听落汤鸡一般的卡萨尔队长和让-保罗小声嘀咕,里面有一段没有逃过我的耳朵。

“女教师只是瞪着眼,一句话都不肯说,神父倒是给了我们重要的信息。七点十分左右,有个男人从登山口飞跑下来。男人坐上停在神父的车旁边的BMW,立即往拉沃拉内的方向开走了。神父认出那人是西尔万。发生了这种事,虽然可能是白费力气,还是让你的部下封锁登山口吧。悬崖下面那边嘛,等搜查告一段落,为防万一,安排一下搜山。虽然几乎没那个可能,凶手还是有极小的可能性还潜伏在山里面的。”

妮可坠崖死去的翌日晚上,我和驱两人走在沙德伊村的夜路上。节日的喧闹声近在咫尺。夜路虽黑,来往的村民们却都显得兴致勃勃。我对身旁的青年说道:

“为什么西尔万要杀妮可?西尔万已经完成他的复仇,想找个什么地方自杀了吗?”

“……西尔万是无罪的。”

驱的回答实在太唐突了。直到这一刻为止,我一直都以为驱跟我一样是相信“西尔万——妮可”共犯之说的。说到底,诱导我、让我发现西尔万的犯罪动机的人不就是驱吗?

“别说谎话。那不然是谁杀了费斯托和诺迪埃的啊?”

“妮可的尸体旁边也放置有启示录的象征。就像我反复提及过的一样,如果想知道真凶是谁,就得思考一下这里面隐藏的意义。”

“你是怎么考虑的?”我加重了语气向青年诘问。

“你不该问我,应该去问朱利安。侦探这一角色,朱利安·卢米埃会演得很尽职吧。这场案件的剧本就是这么写的。”

驱说了这么一句谜语般的话,嘴边泛起奇妙的微笑。他说解开案件之谜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朱利安·卢米埃。的确,朱利安自告奋勇当起了业余侦探。昨天他似乎也察觉到罗什福尔会有危险而跑出了山庄,从中可以看出,朱利安确实通过自己的推理预测到了西尔万的犯罪行为。可是,跟冬天时的拉鲁斯家事件不同,驱在这次事件中明显表现出了积极的兴趣。但他现在却说没有兴趣出演侦探一角,将担子交给朱利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对满脸狐疑的我,驱用一种带着莫名的阴霾的语调说了下去:

“我不得不去关心的,是圣·塞宁文献的下落……·对,还有就是那位女性的命运。我要去西蒙娜那儿看看。虽然应该有索讷神父家的女佣在照看她……”

昨天深夜,西蒙娜终于在埃斯克拉芒庄昏倒了。经过碰巧在场的法医的诊断,人们正准备将她运往富瓦的医院时,西蒙娜使尽浑身的力气从地上挣扎起身,用高烧病人般的、铮铮发亮的双眼盯着医生,断断续续地,声音仿佛从内脏里挤出来。她的脸虽因痛苦而扭曲,语调却是冷静得教人不寒而栗。

“……我要,回家。想将我,送进,医院的话……先得,将我,逮捕……”

西蒙娜嘴角露出亡灵般的浅笑,让我心生寒意。当然,结果是索讷神父负责送她回家了。我目送西蒙娜裹着毛毯,被神父的车子送走,向法医问道:

“她是肺炎吗?”

“怎么可能?如果她是你的朋友,你就该劝她立即找图卢兹的专科医生看看,一刻也不能耽搁。到这阶段她还能走动,已经是奇迹了。简直是自杀行为。除非是营养不良急性肺炎还有胃痉挛一起发作,不然不会出现那种症状……”

“大夫,您说什么?”

“不,没什么。总之快点儿让她到设备齐全的大医院去看病,刻不容缓。”

医生一脸不悦地陷入了沉默。翌日,西蒙娜还是在诺迪埃租给她的房子里躺了一天,看来索讷神父也没能成功劝说她去住院。

驱走往村边的诺迪埃的小屋,我跟他道别,走上了左边的山坡。驱的态度虽然可疑,却没能动摇我的确信半分,凶手当然、肯定就是西尔万。在山坡上的空地里,村子举办的节庆活动应该已经开始了。黑暗的夜空中用绳索挂满了古色古香的小灯泡,无数的红、蓝光点在闪烁不停。

奇怪的是朱利安和吉赛尔。今天中午,我给埃斯克拉芒庄打了通电话,得知这两人一起开车到图卢兹去了,要晚上很晚才回来。吉赛尔姑且不说,朱利安在亲生姐姐命悬一线的时候跟恋人到图卢兹去玩,这态度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虽然这几乎勾不起我的兴趣,我还是听让-保罗说了他的搜查概要。当然,杀死妮可的凶手是西尔万,不仅因为索讷神父目击到了西尔万的逃亡,一切的证据也都指向这一点。

出门散步的罗什福尔跟追逐在其身后的朱利安,分别在不同的地点目睹了妮可坠下悬崖的一刻。朱利安沿着跟我们相反的方向绕蒙塞居尔岩峰的山麓走了一圈,最早抵达了现场。罗什福尔在山麓的草地时跟朱利安没相隔多大的距离,之所以晚了五分钟才走到,是因为年龄的差别吧。我们是在朱利安和罗什福尔之间抵达现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