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再好不过了,”布伦纳疲倦地说。“但是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而且我听说,那名博士的助手,一个自称是医生,名叫施特拉瑟还是施塔勒的人已经把她转移到洛迦诺的一家诊所,一直呆在她的床边。这一切发生在我到来之前。警方放过了他们,我也不好责怪,因为他们俩目前都没有嫌疑。此时此刻,霍尼格夫人正在服用镇静剂,无法接受讯问。几点了?”
皮埃尔瞥了一眼他那块崭新的卡地亚手表。
“11点55分。”
“你有一块漂亮的手表。”
“这是我妻子送的礼物,”皮埃尔差点脸红了。
“还有一位非常优雅的妻子。再次向你祝贺。伯尔尼的人二十分钟后到。我们就在这等待的间隙喝一杯好吗?”
皮埃尔坚决地说:
“我得回旅馆。我妻子在等我吃午饭。”
“啧啧,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吧?”他向酒保做了个手势。“想喝什么?我要苏格兰威士忌。你呢?想抽根烟吗?”
他递出烟盒,露出了迷人的微笑。皮埃尔犹豫不决,一方面,他想起身离开。另一方面,警长似乎很友好,他担心伤害到他的感情。“我可以破个例,”他妥协了,抽出一根烟。布伦纳俯身点燃了它。烟味温暖而柔和,隐约带有玫瑰的香气。酒保摆在他们面前的酒杯叮当作响,打破了触手可及的寂静。布伦纳吸了一口烟,靠在长椅上,半睁半闭的双眼中流露出一种既梦幻又讽刺的神情。
“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他用平静、镇定的声音说,“我想你刚才和普罗科施先生交谈时,他把所有的细节都告诉了你吧?我们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不得不解决的小问题,即便我之前从来没有遇到类似的情况。我不仅要向大家展示一个杀人犯是如何从一个被反锁的房子里逃走的,而且还要证明它并不是你们口中的密室:一间有着用坚固的金属钩固定的橡木百叶窗,外加一扇橡木门的僻静小屋。如果没有一把特定的钥匙,门锁是绝对不可能从外面打开的。我已经询问了曼金和范托尼探员,他们坚信没有人能从那间小屋出来,除非穿墙而过。”
“如果你现在觉得地板上有活板门或屋顶上有一个开口之类的东西,你就可以打消此类想法了。每间屋子都建在混凝土板上,屋顶的木瓦都用板块盯得严丝合缝。我检查过了,请别暗示我有秘密通道。你大可放心,那里没有隐藏的出口。但却有十几个人愿意发誓,当门被打开时,屋内空无一人。你能跟上我的思路吗?”
“不,”皮埃尔说。
“我明白了。你有个理论?”
“嗯,是的。在我看来,你排除了唯一合理的解释:凶手只是走出门,把门锁在身后。”他更想说凶手是男性。
布伦纳耸耸肩。
“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只有两把钥匙。爱八卦的普罗科施肯定跟你讲了许多,我们在平房里找到了一把。而另一把——”
“被锁在经理办公室里,我知道。但是,你不能就这么排除存在第三把钥匙的可能性。”
“那样正合你意,不是吗?可我今天早上给制作钥匙的车间打过电话,得知每把钥匙只做两份原件,保证不可能伪造。无论如何,就算真有一把万能钥匙,并且凶手还设法得到了它,那仍然无法作为解答。首先,外部的门锁上没有闯入的痕迹。第二,凶手不可能有时间使用它,他没有时间用一把复制的钥匙锁上门,前提是他奇迹般地得到了一把。”
皮埃尔睁大眼睛看着他。
“苍天在上,为何没有呢?事实恰恰相反,据我所知,他有充裕的时间。你的特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那扇门。”
“你正是错在这点。我们用秒表做了一个实验,再现了犯罪过程。我们把曼金和范托尼看到那个女人探出窗口关百叶窗的那一刻作为起始点。他们花了34秒才拿到手电筒,离开观察哨,跑到两间小屋之间。考虑下雨和夜晚的因素,我们再多加10秒。
“现在仔细听好,他们离开第一间小屋后不到15秒就看到了第二间的门廊。那是因为连接它们的路径不是直线而是曲线。在路灯的灯光下,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门廊下的门被完完全全地关上了。从中我们可以推断,凶手只有15秒——最多也就是20秒——来关上百叶窗,用金属挂钩固定,关上窗户,跑到门前,打开门,花些时间将其反锁,然后消失。”
“范托尼特工是一个非常机敏的人,他在隔壁的小屋内做了同样的测试,最快用了24.6秒。相信我,这是一个真正的脑筋急转弯。不管你从何种角度去看,总会遇到死胡同。”
布伦纳带着无奈的神情又点着了一根烟。皮埃尔暗自得意地看着他。说他长舒了一口气一点也不过分。布伦纳越是挣扎,危险就离他越远。为什么不试着再迷惑他呢?
“警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带着纯真的表情问道。
“我洗耳恭听。”
“目前为止,你的调查结果完全是基于你手下的话。你凭什么认为他们没有在一些细节上撒谎?”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那是你的事。但在他们的工作中,说谎是第二天性,不是吗?就像他们想象中看到的那个女人。”
“想象的?”
“他们为何如此肯定是个女人?他们的描述——如果你称之为描述的话——同样适用于一个男人。一个穿着雨衣,头上系着围巾的男人。想想看,在夜雨中,隔着几十米远的地方......”
“他们有可能搞错了?emmm,你可真是帮了大忙,卡尼尔先生。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他习惯用围巾裹着头,穿着37码的鞋子。”
“为何是37码?”
“因为他们在门前的石板上发现了类似脚印的痕迹。是女人的鞋印,门廊使其免受雨淋。他们没有见到有人从另一条路过来。这些鞋印——顺便说一句,根据已婚的曼金特工的说法,属于一双37码的平底鞋——本可以帮助我们辨认出凶手。我之所以说是女嫌犯,就是因为我想象不了一个男人穿着女人的鞋子去杀人。”
他平静地把杯子举到嘴边,但内心一阵澎湃。
“妈的,你能相信那两个白痴让一群旁观者在屋外乱踩吗?你知道有多少人穿37码的鞋吗,卡尼尔先生?答案是大多数女人!比如,你的妻子。”他做了一个鬼脸以示抱歉,“无意冒犯。但我忍不住观察了她的脚踝。”
他熄灭香烟,漫不经心地加了一句,仿佛是在开玩笑:
“你能相信范托尼探员——他可能不太记得人脸——声称在你妻子与屋内的女人之间隐约发现了一个相似之处吗?”
他停下来挠了挠脖子,接着说:
“你可能会觉得我很搞笑。知道吗,要是你的妻子有一头黑发,个子也不高,我可能也会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他看着皮埃尔的杯子。
“你不喝酒吗,朋友?”
“我喝,我喝,”皮埃尔的心跳开始加快。他猛地灌下一大口,酒精灼伤了他的喉咙。布伦纳一直凝视着他,他想知道他脸上那奇怪的表情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到底知道什么?但警察做了一个轻蔑的手势,继续低声说道:
“我敞开心扉说亮话:如果我们一直聚焦于凶手和尸体失踪的事,那就是在犯严重的错误。这正是此女想要的:防止我们思考相关的问题。她为何大费周章地向我们展示那些诡计?当她知道在窗户的另一边,距离仅几十米远的地方,有两个男人正在观察她时,她为什么要在他们面前,明目张胆地刺杀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