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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忆起当时自己的心情,有什么感想呢?”

“我觉得当时是一片真情,至少我是这样……”

“一度邂逅相遇,也许纯属偶然,但后来又相会数次,是谁主动相约的呢?”

“不好说是谁主动,互相都说——下次什么时候再见面呢?”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有夫之妇的呢?”

“第一次见面那天,询问她的身世时知道的。我们分别以后,已经相隔十五年了。即使过去我们有过婚约,对她的变心我也没有恨她的理由,何况我们根本就发有过婚约呢。”

“那么,你们发生关系,是被告诱惑对方的吗?”

“假若是强奸的话,我就得负全部责任。或者对方若是自己没有过性生活体验的处女的话,话也可另当别论。可是对方是一个洞知其中一切的已婚妇女,恐怕不能说全部责任都在我一个人身上吧。”

从另一意义上说,村田和彦好象是在气得发抖——但从他说出这样反击的话,可以想见这个被告不是慑于死刑的命运而在战栗。

“那么,被告是说康子对你表示过使人一沾她就要陷进去的媚态吗?”

“对您这样的用词虽然不能完全同意,但从客观效果来看,也可以说是这样。”

“那么,被告怎么知道她有那种意思呢?”

“在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康子又把我十五年前赠送给她的玛瑙衣带签子带在身上了。当然,这是我当时能买得起的东西,值不了多少钱,和她现在穿的衣服反而是不相称的。这点东西她竟然保存了十五年,而且在和我重逢的今天,又把它带在身上,我从这里感到了一个女人的爱情。”

“你说你们发生关系,不好说是谁诱惑谁,那么最初是在什么地方呢?”

“在千马太谷的‘若叶庄’旅馆。”

“当然,在通奸罪已经废止的情况下,你们的这种行为,并不触犯刑律,但是和有夫之妇发生肉体关系,被告精神上没有一种罪恶感吗?”

“多少有这种感觉,但在现实的喜悦面前,那种罪恶感就被冲到一边去了。”

“是为了肉休的喜悦吗?”

“不仅是肉体的,也有精神的。”

“康子死后,在她的遗物中,发现了好几封被告写给她的情书,现在已作为物证交上去了,其中有这样两首诗:‘爱恋他人之妻的悲愁,若能为称所体察,哪怕叫我罪人,我也欣喜若狂。’‘我的内心深处,藏着难言秘密,舍身而恋的本性,只能对你倾诉。’这诗是被告写的作品吗?”

“是从岛崎藤村的诗集中摘引下来的。我觉得这诗最能表达我当时的心情,所以就抄录在信里边了。”

“你们那种关系,一直继续到下半年,一个星期相会两三次,而且在一起搂着睡吧?”

“是的……”

“假若是那样相爱,你们没有想双方都清算一下自己过去的结婚生活而正式结婚吗?”

“我是想这样做的,康子也说想这样做,只是在这半年当中时机还没有成熟。”

“被告在十一月和内妻【注②】顺子开始过分居生活,就是采取的第一个步骤吗?”

“我已经产生‘往者不可追’的心情,不能说在内心深处没有过这是一个机会的想法,但是导致我们分居的直接原因,是与我和康子的恋爱没任何直接关系的。顺子对我们的恋爱关系也许已经有所察觉,但一直没有表面化。”

“你和顺子的结婚生活,持续了几年?”

“从我回到东京的一九五〇年开始,大约有四年了。”

“在这期间,你们的夫妻生活还算圆满吧?”

“是的。”

“突然出现这样的破局,是什么原因呢?你们的恋爱若不成为问题,那么什么问题是直接原因呢?”

“这个我现在不想说。”

我想,他是在行使沉默权。即便是与本案无关的问题,被告若是执意拒绝回答的话,检察官和法官是不能强迫他作出回答的。

但是,他采取这种态度,决不会使审判变得对他有利。这时我看到三位法官都微微皱了皱眉头。

“那么,今年一月十六日第一次事件发生的时候,被告采取了什么行动?”

“那天晚上我一直呆在家里,在画行情曲线表。到了半夜十二点左右,康子挂来了电话。”

“在十二点以前,被告一直是一个人在家里吗?没有人能证明你当时不在现场吧?”

“没有。”

“康子的电话是什么内容呢?”

“她的声音完全变了,沙哑得简直不象是康子平时的声音。她说:‘我马上想看到你,这里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你马上开着自用车来一下好吗?’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也不回答我,她只是哀求我什么也不要问了,叫我马上就去。我也不放心起来,马上准备了一下就开着车去了。”

“东条家的住址你知道吗?”

“虽热没有进去过,但地址是知道的。”

“当时你知道东条预定在哪天出差吗?”

“在前一天的中午听康子说过。”

“那么,被告到东条家以后情况怎样?”

“到门口迎接我的康子脸色刷白,她什么也不说,拉着我的胳膊就往里走,一直把我拉到里屋去了,一进屋就看到东条的尸体躺在那里。”

“在他生前,你没见过他吗?”

“没见过。”

“那时,被告怎么样了?”

“我想我一定也变得脸色刷白,记得当时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是过了一会儿,我恢复了平静,问道:‘怎么啦?怎么死的呀?’奇怪是觉得有点奇怪,不过当时我还以为是脑溢血或心脏麻痹忽然发作而突然死去的呢。”

“康子是怎样回答你的呢?”

“她死盯住我的跟睛看着我,她那可怕的眼神,真使我有点毛骨悚然。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道:‘杀死的,是我杀死的。’”

“被告当时是什么感觉呢?”

“当时眼前一下变得模糊起来,好象是一片云雾,各种胡思乱想掠过心头,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康子当时怎么样?”

“她一直沉默不语。也许是为了使兴奋镇定下来,她把威土忌酒注入杯中一饮而惊—虽然她平时在我眼前从来没喝过酒——把酒杯递给了我,喃喃地说了声‘永别了’。

我的头脑清醒过来以后,喝了一杯酒,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这时康子怎么说呢?”

“叫我按着顺序再现她当时的话,是不可能了,总之,她说过这样的话:东条宪司不知在什么时候觉察到了我们的关系,他好象是为了在现场抓住确凿的证据,使了一个说坐夜车去大阪的计策,又偷偷地回来了。他大概推测到,他一出去旅行,康子一定会把我带到他家里来的。”

“这真地只是康子说的话,而不是事实本身吗?”

“康子确实是这样说的。但事实本身不是这样,我在家里一直呆到半夜十二点。”

“但是,什么事物都有一个常识问题。说东条宪司觉察到被告和他妻子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于是以出差为口实,给他们以幽会的机会,然后再闯入现场,抓住确凿的证据,这种心理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假如实际上他没有发现被告在他家里的话,恐怕不会发生致命的搏斗吧。比如,他说明一下计划变了,改在明天早晨坐飞机出发,不是就可以把自己的真正意图掩盖过去吗?若是一般人,一定都会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