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刚才路上经过清平宫的时候，特意打探过了，”木槿说道，“贤妃娘娘说是怀着龙胎身子不适，今天就不到席了。”
我心中算了算，柏贤妃的胎也该六个月有余了。前日在宫道上遇见，已经显了怀。
“也好..”万皇贵妃道，“省得碍了本宫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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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四，芍药宴。
巳时未到，园中已是一片百花争艳。
各家的小姐千金，精心打扮，描眉着妆。绫罗锦缎衣裙式样，珠钗翠玉珍珠琥珀。莺莺燕燕间，手执蒲扇，笑容矜持，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刘姐姐..”那粉衣女子，眉心贴着花钿十分灵动，“你来的真早呢。”
“孙妹妹也不晚，”那刘姓女子笑笑，一身浅蓝色衣裳，“你怎么没和吴姐姐一起来？”
“吴姐姐在那边，”粉衣女子指了指前方不远处，嘟了嘟嘴，“她和那位姐姐在说话呢，都不理我。”
“哦？”浅蓝衣女子看了看那边，“那不是梅家的大小姐么..她妹妹想必也来了。”
“是啊，她们姐妹都是一个母亲生的，向来同进同出。”粉衣女子道，“可惜母亲只给我生了一个弟弟，家里的那几个姨娘生的女儿，都一股子小家子气，真没意思..”
粉衣女子说到一半时，才意识到了不对。
“哎呀，对不起刘姐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
“我知道..没关系，”浅蓝衣女子轻轻地笑了笑，“我那个嫡出的六妹妹，平日被大娘宠坏了，娇纵的很。父亲不让她来，她就在家里闹，被祖奶奶罚禁足，还在家里抄经书呢。”
“哼，庶女就是庶女。”冷不丁一个紫衣女子插了进来，“出门在外可得瞧仔细了自己的身份呢——”
“你..”粉衣女子看向这紫衣女子，而那浅蓝色衣裳的女子则脸色有些难看。
“我什么我？”紫衣女子仰着头一声嗤笑，“你一个嫡出的小姐，居然和这种没娘的野种为伍，也不怕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这位姐姐，”只见那橙衣女子走了过来，“你开口闭口，便是‘野种’这样如此粗鄙的字眼，枉你这嫡出的千金大小姐，言谈举止如此没有教养，看来也不过如此么。究竟是谁辱没了自己的身份，这个问题妹妹可得好好和姐姐探讨一下。”
“我不过是提醒一下这位妹妹，”紫衣女子冷冷道，“嫡尊庶卑，身份规矩罢了。”
“好一个‘嫡尊庶卑’——”这时一女子接话道，身着牙白色底衣暖红色银掐丝比甲，“当今圣上、当今皇后娘娘，灵綉不敢妄议，但姐姐想必也很清楚。这‘嫡尊庶卑’呀，要是用在这里的话，姐姐可要三思哦——”
“梅灵綉..”紫衣女子显然认得这女子，面上很是不悦，“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伶牙俐齿了！”
“谢谢娇姐姐夸奖，”灵綉甜甜一笑，“上次马蜂窝的事情，妹妹实在不好意思。据说娇姐姐的脸，被蜜蜂蛰得不轻，妹妹今天就是专程来瞧瞧娇姐姐的脸蛋恢复的怎么样了..哎呀，这几日不见娇姐姐居然越发的漂亮了，嘻嘻..看来这被蜜蜂蛰还是件好事呢！姐姐比原来更好看了呢——”
“哼！”紫衣女子气得咬了咬牙，“我就知道是你干的，梅灵綉，还有那个宋初言！咱们走着瞧——”
“怕你呀？”那名唤宋初言的梅色衣裙的女子，揽着灵綉的手微微一笑，“你上苏州城打听打听，我宋初言宋大小姐怕过谁？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最好别哭——姐姐和你斗到底！”
“吴姐姐，”这功夫，那浅蓝衣的女子看向橙衣女子小声问道，“这宋小姐是谁？还有这穿紫衣服的..”
“宋初言么，是苏州名媛圈子里响当当的一位大小姐，”橙衣女子笑着小声提醒道，“她为人直率，有几分傲气。还习过武，据说功夫了得，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另一位紫衣的小姐叫周娇，是太后母族的周家人，自然蛮横了些，两个人好像之前结过什么仇..我也不大清楚。”
“这样啊..”粉衣女子点了点头。
这时候，只听得太监唱礼。
“太后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顿时园中一阵寂静，众女子跪下行礼。
“臣女等恭迎太后、皇后娘娘...”
周太后由玲珑搀扶着，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身旁是王皇后。
“都起来吧..”
周太后入座道，点了点头。随后不久，一些人也陆续的来了。
“德嫔娘娘到——”
“安才人到——”
......
“臣妾请太后安——”德嫔打扮的很是庄重恰当得体，向着周太后行礼。
“入座吧。”周太后只是点点头，对德嫔没有什么好感。
“臣妾见过太后、皇后娘娘，”安才人一身藕色宫装，髻上一只步摇也是很得体。
“嗯，”周太后喝着茶点点头，对这个自己一手提拔上去的安才人，平日里的表现还算满意，“入座吧。”
之后又来了几位位分低微而并不受宠的宫嫔。
“皇上驾到——”
“芸妃娘娘驾到——”
成化帝挽着李芸妃的手，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园子。
“儿臣见过母后。”
“皇儿。”周太后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臣妾请太后安..”李芸妃也是行礼。
成化帝拉着李芸妃入了席，李芸妃目不斜视地坐上了那本该柏贤妃坐的位置。
“皇上..”王皇后看着李芸妃，开口想要纠正。
“芸妃有孕，”成化帝淡淡道，“朕准了。”
“是，皇上，”王皇后看了看芸妃，“贤妃妹妹来不了..”
“嗯，”成化帝点头，“朕知道，她怀着身子辛苦，既然不适。那便好生歇着吧，这些日子劳烦母后多多照顾了。”
“瞧皇儿说的，”周太后笑道，“母后操劳，也是为了哀家的皇孙呢。”
“嗯，母后费心。”成化帝道。
如果万皇贵妃没有来得话，今天这次会宴的气氛，应该还是比较轻松的。
可惜天不遂人意，更不合周太后的心愿。
“皇贵妃娘娘驾到——”
我扶着万皇贵妃走下御辇，望见一众女子闻声跪下行礼。
“臣女等恭迎皇贵妃娘娘——”
万皇贵妃扬起头，金色的凤冠两边垂下链条流苏在阳光下灼灼生辉，横插的祥云金如意更是反映着金光。
一身翠色宽肩银蓝毛边比甲，素白的广袖玉帛交领底衣。
万皇贵妃着了很浅的妆，仅是描了一圈眼线，玫瑰紫的唇脂。腕上粗重的大金镯，镶进了九颗龙眼大小的珍珠。抬手间金镯下还有三四只略细一些的金环，刻着龙凤花纹。十根手指带着各式样的金戒环，垂着流苏金链到腕上的镯子。腰间项上，无不是金光闪闪，亮的人睁不开眼睛。
这一身打扮，让众女子呆在了当场。
倒不是说..成堆的金饰有什么稀奇..而是鲜少有人像万皇贵妃这样...金冠金镯金链金环金锁金坠金如意，戴满了全身，就说那腕上的金镯子，便有*个各不相同。
一身金饰难免让人鄙夷嘲笑俗气，可是阳光下金光闪闪，加之万皇贵妃简单妆容、普通衣装的衬托下，倒显示出了几分不凡。
万皇贵妃一步步走过来，抬了抬下巴。很满意众女子脸上的表情，这才招了招手。
“免礼。”
我此刻突然很想，把那个没事给万皇贵妃出各种馊主意的木槿，揪出来揍一顿。
搞什么啊..万皇贵妃本来就病的不轻，你还帮助她发神经...
“臣妾见过皇上、太后、皇后娘娘——”
万皇贵妃到了近前行上一礼。
周太后的脸很黑，估计是被万皇贵妃这一身金饰雷到了。王皇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神色如常好像万皇贵妃干什么都是正常的。成化帝则嘴角抽搐着，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
芸妃大概是还没有见过，这位宠冠六宫的皇贵妃娘娘，第一反应是被她的容貌惊艳到了。
假若时光倒退二十余年，万皇贵妃也像芸妃这个年纪。那么这一身的金饰，在那张绝色的面孔之下，也该犹如废铜烂铁，黯淡无光了。
“这位就是芸妃？”万皇贵妃凤眼流光溢彩，打量了一遍李芸妃。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芸妃李氏，据言成化帝曾以花神比拟。这个杏花一样的女子，一身藕荷色蜀锦宫装，耳垂挂着淡粉的珍珠钳子，头梳元宝髻，珠花也是淡粉的珍珠。
一张鹅蛋脸，唇不点自红，眉精致如画。果真是一个佳人，比那李美人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也不过如此么..”万皇贵妃很是不屑，如花美人见的多了，也便都是那么一回事了。
“娘娘的姿容不消言说，臣妾是远远不及一分，自是惭愧。”
李芸妃屈膝行礼道，微微一笑。
“贞儿，”成化帝出声道，“来的正好，快要开始了，这边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