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周太后的脸色很是阴沉,大概是在琢磨着,待会儿应该如何收场了吧。
“禀报皇上、太后..”最后一对内监头领跪下道,“没有发现...”
“皇上——”
这时,一内监快步过来。
我在跪地上,眼皮跳了跳。待看清了那内监手上的东西,只感到耳畔嗡嗡作响。
“皇上..”万皇贵妃原本脸上的笑容,也因此凝固在了嘴角。
那布偶上贴着一张纸条,身上插满了银针。
“奴才们从贵妃娘娘的枕下,发现了此物。”
成化帝的脸上,表情有些晦涩难懂。
“贞儿..”
突然起来的变故,使得万皇贵妃的脸上写满了惊讶,甚至是慌乱。
“皇上——臣妾没有!这人偶..这人偶和臣妾没有关系!臣妾不知道——”
“哀家算是看清楚了..万氏!”周太后指着万皇贵妃,铁青着脸,“来人!将这毒妇押下去,即刻打入冷宫!”
“皇上——”万皇贵妃也恐怕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个样子,“您难道不相信贞儿么?贞儿是冤枉的——皇上!!”
万皇贵妃情急之下,喊出的非臣妾而是贞儿。
“皇上!您说过——不论发生什么,您永远都会相信贞儿..您说过的!”
与此同时,我跪在地上,脑中正飞速旋转着思索应该如何脱身。
该死..万皇贵妃明摆着这是被人暗算了,她一完蛋我也得跟着倒霉。
怎么办?我可不想死,跟了这么个坏脾气的主子本来就很悲哀了,现在又要被她牵连。那宫正处的三十六道大刑,我可不想第二次挨个儿试一遍了,扛得住扛不住还是两说,估计这回直接就该挂掉了。
这下张敏应该会很伤心很难过,因为我死了那一分的红利他可就永远也拿不到了,不知道头七那天会不会给我烧点纸钱。还有孟七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一定又会念叨什么‘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自作孽不可活’之类的鬼话...
呸,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难道这回真的就要认栽了么?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盯着地上那只被周太后一气之下扔在地上的布偶,眼中都快将它盯出了个窟窿来。
万皇贵妃抽噎着,指向那几个内监大喊。
“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居然敢在这里污蔑本宫——你们好大的胆子!”
万皇贵妃情绪有些失控,一面冷笑着一面眼泪却流了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周太后对于内监的表现十分不满,“还不快把这毒妇摁住了,赶紧塞上她的嘴——以免辱没了皇家尊严!”
“不——本宫是冤枉的!是贱人污蔑陷害本宫!你们这些狗奴才,别用你们的脏手来碰本宫!”
万皇贵妃挣脱了内监,瘫坐在地上。
我见成化帝的表情有些松动,动了动嘴唇像是要开口说话,知道这便是最好的时机。
“皇上——”
我抬起头高声喊道。
“娘娘是冤枉的——求皇上为贵妃娘娘做主!”
我向前爬了两步,拾起地上的木偶举过头顶。
“大胆!”周太后却是毫不留情地唤道,“将这贱婢一块拉下去!”
我不顾身旁的内监,而是攥着手中的布偶,直对着成化帝声嘶力竭地喊道。
“皇上——奴婢有证据!娘娘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娘娘对皇上情深意重,皇上可以不相信奴婢,可是娘娘呢?二十余年的情分,岂非一朝一夕——皇上难道从头至尾就这么的不信任娘娘么?”
当成化帝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的时候,我知道我赌对了。
周太后的脸色又有些难看了,开口想要说话。
“母后..”成化帝摆摆手,示意那内监放开我。
我毫无惧意的对上成化帝的眸子,此时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拦我。
“你刚才说..”成化帝纵容了我的大胆与无礼,只是看着我缓缓道,“你有证据?”
“不错,奴婢的确有证据,”我匍匐在地上点头道,“证明贵妃娘娘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哀家可警告你一句,”周太后看着我很是不悦,大概是因为上次李美人的事情,在我的这里吃过亏的缘故,“你一个奴婢,胆子倒是不小。哀家和皇儿可都在这里,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奴婢不敢,”我冷静下来,“奴婢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断然不敢在皇上、太后面前造次。”
“那自然再好不过,”周太后冷哼一声道,“你说不说你有证明你家主子清白的证据么?倒是拿出来..”
“回皇上、太后,”
我竭力调节了气息,使得自己不显得那样语无伦次,脑中虽然还是一片混乱但还算好使。
“这个..就是奴婢的证据。”
我扬了扬手中的布偶,唯有它才是我此时救命的稻草。
“呵,笑话..”果然,周太后笑了,“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哀家老眼昏花了,还是皇儿脑子糊涂..被你这番愚弄!”
“奴婢没有欺君罔上的意思,”我道,“奴婢的证据,的确是这个布偶。而且奴婢还要告诉皇上、太后,关于这个布偶身上的问题,可还不少呢...”
我向着成化帝叩头,手心渗着汗冰冷一片。
“奴婢知道,皇上对娘娘的感情十分深厚。以至于,在搜出布偶的时候,内心难免感到惊讶和诧异,难以置信。而太后又牵挂贤妃娘娘腹中的龙胎,急于弄清楚真相...这一来二去,致使得皇上、太后都没有仔细验看过这个布偶。”
“首先,”我道,“奴婢想先确认一下,这布偶纸条上的字,是不是贤妃娘娘的生辰八字;这笔体,是不是贵妃娘娘的字迹。”
“这..当然是,”周太后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有道理..来人,”成化帝唤道,“去查查柏贤妃的八字。”
我跪在地上,攥紧了拳心。
我需要冷静,我需要有一个清晰的头脑,来分析目前的一切对我有利线索。
掖庭十一年,我只学会了这个,在面临危机的时候迅速镇定下来,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快最精准的判断。
因为我比同龄人分析事件的速度更快,所以我活了下来,踩着同伴的尸体。
“皇上,”那内监来报,“这是贤妃娘娘的八字。”
那布偶上的生辰八字,确是贤妃无误。字迹也做了比对,和万皇贵妃的笔体吻合。
“哼,”周太后敛了神色道,“哀家早就说了,证据在此,怎么可能有假?”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成化帝看只是向我问道。
“当然有,”我道,“奴婢很想知道,这个布偶,确确实实是在娘娘的枕下搜到的么?那就很奇怪了。”
我举起这布偶,展露出身上的银针,接着道。
“奴婢还请皇上过目,这布偶上的银针,直立扎入木偶的深度..仅有一二分,不到三分深,对不对?”
张敏一身红衣走了过来,接过我手中的布偶。
“回皇上,确实是这样。”
“皇上,”我道,“既然这布偶是在枕下发现的,而那青花瓷的枕头终归是有几分重量的。奇怪的是,这布偶上的银针,在枕头的压力下,居然只刺入木偶了一二分深。这难道不是很奇怪么?”
成化帝打量了那布偶一会,沉思道。
“有理..”
“而且,据奴婢所知。贤妃娘娘噩梦的征兆已有了将近十天左右,这巫盅,也不是扎下去一天就可以起效的对么?至少,也得是一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可奴婢发现,这布偶上写着贤妃娘娘生辰八字的纸条,居然是崭新的,还带着未散尽的油墨香。”
我跪地道,言语顺畅了许多。
“更奇怪的是,这纸条既然是一直被压在枕下的。可却不见一点点褶皱的痕迹,倒像是前不久刚刚被人小心翼翼地塞在枕下的一样。哦,还有这布偶衣服缝合的针脚,娘娘多年养尊处优,十指不沾春水..绣活功夫恐怕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这样好的绣功,真是让奴婢自愧不如。”
“不过说起这木偶身上的衣服,奴婢就更加奇怪了。这料子还有这木偶内里的棉花,如此粗糙的材料,连安喜宫寻常宫女的衣裳都比这布偶好上不知多少倍呢。试问娘娘是从哪里弄来这样蹩脚的下脚料?就算娘娘要练习绣活,也不会屈尊降贵的用这样粗鄙的东西是不是?”
成化帝连连点头,而周太后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你说的这些,又能够证明什么?”
“不错,”我跪地叩头道,“在太后眼里,奴婢所说的这些。逐条展开,的确都算不了什么,可将所有的问题串在一起,环环相扣,便是一条完整的证据链。也许太后还不相信奴婢的话,那么最后,就由奴婢补上这最重要的一环吧。”
我直起身子,对着成化帝道。
“皇上,还请您再看一眼这布偶。您会发现,其实这布偶有一个最大最致命的问题,它身上的银针,都是不规则的分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