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启源将两盒中华烟拿到自己跟前,一盒揣进了兜里,另一盒打开来,抽出一根,孙彦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燃,孙启源赶忙放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
“你爸这个所长干得,整天好烟好酒好茶,快乐赛神仙呢!”孙启源嘴唇向上一卷,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烟圈打着旋儿缓缓上升。
孙彦轻笑道:“怎么样,你不说给我听听?”
“你的好奇心怎么那么重?”孙启源皱眉道。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就问问,反正你告诉我又不打紧,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又不会四处去宣扬。”
孙启源还是皱着眉头,刚想张嘴,又觉得有什么不妥,赶忙吸了一口烟。
孙彦见孙启源还是不想说的样子,起身就要夺他手里那根烟,孙启源迅速地往旁边一躲,有些心不在焉地笑道:“别介!”
“你说不说!”孙彦故作恼怒道。
孙启源一看孙彦不依不挠的样子,想必是问不出什么绝对不肯罢休,便摆摆手妥协道:“我说我说,谁让我就馋这两盒破烟呢!你想打听什么?”
“你和我爸去新疆认领我大娘的尸体时,到底见没见着我大伯?”
“他妈的!我真不想提这个烂人!”孙启源一拍桌子忿忿道,孙彦见他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得一愣,好像三叔这里还真有什么可说的。
“怎么到你嘴里我大伯就成烂人了?”孙彦纳闷地看着他,见孙启源不做声,便问,“你看见我大伯了,在他还没失踪之前?”
“哦。”孙启源应了一声。
孙彦见他问一句说一句,不由得心中窝火,骂道:“你他妈的能不能痛快点,别和挤牙膏似的挤一点你出一点,要说就利利索索的!”
“大侄子,我若和你说了你可要敢保绝对不和你爸提起这事!”
“我发誓,你还信不过我吗!”孙彦举双手作保。
孙启源点点头,将就要抽到滤嘴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湮灭,又从盒子里拿出一根来。第二根烟,孙启源抽得很仔细,眯着眼睛,津津乐道的模样,他酝酿许久才张口说道:“去新疆时我确实见着孙启军了。你大娘是1986年5月12号出的事,我和你爸接到消息赶到新疆那边已经是15号早上了。当时,我们赶到那边就直接去了警局认领尸体,但警方那边不让我们走,说是这件案子可能不是单纯的劫杀案,因为出事的是国家干部孙启军的家属,社会各界纷纷议论说这可能是一起蓄意谋杀,而且孙启军当天晚上就失踪了,明显有被人绑架的嫌疑。所以新疆警局那边已经把这件事上报了给国家,国家立即就派人下来进行刑事侦查。而我和你爸也无缘无故被安排住进了招待所。”
“你当时见着我大娘的尸体了?确定是我大娘?”
“废话!我和你爸都亲眼见到了,据说被两个人在肚子上捅了七刀,还是那种20厘米的大刀,前后穿堂,肠子都拉出来了。而且当晚警察去的时候,你大娘还没断气,睁着两眼要找孙启军,不过他一直没露脸,最后你大娘喊着喊着就气结了。”孙启源的第二根烟并没有抽完,就被他掐灭了,他觉得嗓子干得冒烟,便倒了杯啤酒,“我当时在停尸间见到你大娘,简直就像个白面女鬼,眼睛瞪得和老大,嘴巴也张着。警察说这女人眼睛闭不上,阖上就张开,阖上就张开,这就叫做死不瞑目!”
“那凶手抓没抓到?”
“抓到了,第二天就抓到了!是两个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在那一带的两条街挺有名的混吃混喝的杂碎。当时拷问时,他俩死不认账,说当天晚上确实抢劫了你大娘,他们拿着刀威胁她不让她喊。等把你大娘身上的钱都搜刮完毕之后,他们刚要跑路,你大娘就狂喊抢劫,结果这俩杂碎被逼急了一人给了你大娘一刀,但捅的都不深,就是刀尖儿进去了,你大娘当场就躺地上了,这俩杂碎一看吓傻了眼,转身就跑。”
“就捅了两刀?那七刀是怎么回事?”孙彦问。
“他们坚决不承认自己捅了七刀,说杀人这事以前都没干过,也挺害怕的。要不是你大娘喊了出来他们也不会动手。当时这俩杂碎还嚷嚷着要找证人,不过那天晚上街上没什么人,就算有看见的也不敢出来作证。而且据说那七刀的刀口口径跟这俩人的刀口口径一模一样。所以他们也是百口莫辩。”孙启源苦笑着摇摇头,继续说,“我倒是觉得他们不像是在撒谎。”
“那后来怎么办了?”孙彦有些迫不及待地盯着他。
“哼,还能咋办,那时的法律比现在还严,而且抢钱竟抢到国家干部家属的头上,所以俩杂碎立即就被枪毙了,连让他们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孙彦抓了抓额前的头发,感觉心中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感,他赶忙喝了一杯啤酒,感觉不过瘾,又要伸手拿孙启源手边的那盒中华烟,却立即被孙启源打了一巴掌。
“诶诶,干什么?这可是我的。”
孙彦赶紧抢过一根,放到嘴里,说:“有利息的,一根换一盒,明天再给你一盒。”
“的!”孙启源笑眯眯地盯着孙彦。
孙彦点点头,继续问:“那你说你看见了我大伯是怎么回事?亲眼见着了?”
“恩,就在你大娘出事的那条街。那是17号清早,5点左右,天刚亮,我从军部招待所沿着大黄马路一直走到了你大娘出事的那条街,然后又往前走就差不多到了孙启军和你大娘住的那间宾馆。当时我站在街拐角,打眼一瞟就看见一个特熟悉的背影和一个女人从那间小宾馆里走出来,上了一辆停在宾馆门口的面包车。”
“那个男的是大伯?”孙彦有些吃惊的问道。
“没错,确实是他。”孙启源坚定地点点头。
“开玩笑吧,你会不会看错了,失踪到处都找不到的人,会从他原来住的小宾馆里走出来?而且还和一个女的?”孙彦简直是难以置信地盯着孙启源。
“我确定是就是,而且...我和他不经意间对上眼了。”孙启源支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