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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自己不倒,别人可以把你按倒在地上,却不能阻止你满面灰尘遍体伤痕地站起来。”——毕淑敏

卿卿长得很快,大约是遗传了邢临渊的基因,手脚都很修长,脸是像白离的,精致小巧,七个多月的时候已经会叫妈妈。邢临渊很郁闷,明明是他一直在女儿耳边说叫爸爸,到头来女儿第一个会叫的依然不是他。

大约是母女连心,白离温声细语地对女儿说:“叫爸爸,爸——爸。”

很神奇,白离才说了几遍,小卿卿就发出了“耙耙”的声音。邢临渊愣了好几秒,才露出惊喜过望的笑容,他反复地问白离:“她刚才是在叫爸爸吗,是在叫我吗?”

白离笑笑地说:“是啊。”

邢临渊此刻就像个孩子,真有趣。

曾经,她倒在地上,艰难得以为几乎没有出路,但当她满面灰尘遍体伤痕地站起来之后,发现天依旧在上,并没有塌,后来她遇到了邢临渊,步步为营,利用他的资源一步步上位。再后来,她喜欢上了邢临渊,而邢临渊也对她交付真心。

此刻看着女儿挥舞着小手叫着“耙耙”,她忽然觉得,人生其实有无限种可能。

“生活就是泥沙俱下,就是鲜花和荆棘并存,尊重生活本来的面目,接受一个完整统一的真实世界。”

白离脑海中忽然闪过无数的画面,小时候她和姐姐一起救了一只受伤的小鸟儿,给它清理了伤口,绑了绷带,小鸟儿在姐妹俩的房间里呆了好几天,后来伤好了,可是它却不怎么愿意飞出去,就算是偶尔飞出去,也是一小会就回来了。

它害怕了,害怕外面的风雨,那个小房间温暖又安全,小鸟儿眷恋舒适的环境,也失去了再次尝试的勇气。

那会白离年纪还小,小鸟儿不飞,她总是很着急,试着用各种办法让它重新飞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手心里,对它说:“你是鸟儿,总是要学会飞的。要是以后你遇到什么危险了,还可以自己飞走。”

小白离一次次地把它往上抛,看它扑腾了几下要坠落的样子,又赶紧接住了它。

就这样,她持之以恒地试了好几天,终于有一天,小鸟儿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它绕着房间飞了一圈,又径直往窗外飞去。

后来,小鸟儿没有再回来,姐姐觉得有些遗憾,但白离很开心,每个人或者每种事物终归都有自己的归宿。如果因为自己喜欢而让其他事物失去自由,这不是爱,而是自私。

偶尔白离还是会想起那只小鸟儿,想起它振翅高飞时的高昂姿态,她想,它那时候心里该是愉悦而自由的。

白离又想起了一件事,那时候黄雪琴和白启业已经离婚了,她和姐姐跟着黄雪琴住在出租屋,有一天姐姐放学晚了,六七岁的白离怕黄雪琴回家后发现没做晚餐要怪罪姐姐,就自己去煮饭炒菜。

炒菜的时候,因她个子矮,垫了椅子也只能堪堪跟炉子持平,结果手腕被烫出了一燎水泡,姐姐回来发现后心疼得哭了。那天她看着姐姐流眼泪,心里暗暗下了决定,以后再不让姐姐担心自己了。

所以从那以后,白离遇到任何不好的事情,都不会跟姐姐说,而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和消化。

后来她看到一句话说得真好:“你的悲伤不是全世界都要知道,要学会一个人担当。”

地球自转把时间划分为白天和黑夜,白天不知道夜的黑。白天,眼睛所见的,都是光明和幸福。夜晚,隐匿的悲伤和不幸才逐渐浮现,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睡一觉,第二天又是光明的一天。

年底的时候,白离真的收到了邢悠悠和萧子熙的结婚请帖,但这个请帖背后却有着让人伤感的故事。

萧子熙的母亲查出乳腺癌晚期,医生说也就是半年的时间了。

任萧家财大势大,在疾病面前,人人都一样。

萧父听到消息的时候沉默了很久,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抽了许久的烟。

萧子熙知道消息第一时间就赶回去了,萧父拍了拍萧子熙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迈着缓慢的步子去公司上班,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只是萧子熙分明发现,他父亲那一向高大宽厚的背有些微微的驼了,他的鬓角也不知何时有了些许花白。

那一刻,萧子熙才知道,父亲老了。

萧母反而很平静,还跟萧子熙说:“这下我可以休个长假了,拼了这么多年,有这个结果,也不意外。”萧母向他招手,说,“过来这里坐,你小时候我和你爸都没时间陪你了,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现在我倒是有时间陪你了,你估计也不稀罕了。”

萧子熙微垂着一双桃花眼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抬起头笑了下,说:“那是,我都是有媳妇的人了,您没听说过,有了媳妇忘了娘么。谁想要你陪了?”

萧母也笑了笑,说:“这事你先别让悠悠知道,给人家添加负担。你们两呀,该干嘛就干嘛去,我这儿也用不着你。”

萧子熙扬眉道:“那可由不得您了,娶媳妇是干嘛用的,就是来伺候老娘的。我明天就让她过来给您端茶递水,让您也享享这有媳妇的福。”

萧母听他越说越没谱,不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萧子熙笑嘻嘻地受了。

二十多年了,母子两还从没像此刻这么亲近过。

萧子熙东拉西扯的又说了好些混话惹萧母嗔怪,末了,萧母拍了拍他的手,说:“要说没有遗憾,其实还是有的,就是还没看到我的孙儿呢。估计也来不及了,要不我就凑合点,能看到你们两正式完婚也行。”

萧子熙“呸”了一声,说:“您想不带孙儿就拍拍屁股走人,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明年我就生一对双胞胎,然后扔给你们老两口去带,我带着那死丫头去法国喝酒去。”

萧母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从萧母的房间看出去,能看到窗前的一排桂花树,到了这时节,枝头上只剩下零星几点花朵嵌在绿叶当中,虽不繁盛,却把深秋气氛烘托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