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禅房之内,明面上看着好似一派谐和,彼此之间笑聊得畅。只是暗下溢散的硝烟,却自字里行间显散扩出,叫人想要忽视,都觉极难。
太子和逍遥王,这两位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如今处于一室,如何能真做到亲谈笑言放下心中算计。便是彼此心里头都打着各自的算思,自有自的盘对。
本是太子相邀,约了萧楚愔入大通寺闲谈,谁知途中竟是遇上了巧着来此的寒烨以及楚瑞,倒叫整件事更往不得控的方向发展。
茶品间,烟硝散,好不得等了茶终人散,萧楚愔这才谢过太子邀款,随后携了楚瑞一并回了萧家。
自大通寺离后,萧楚愔便一直静默无声,只顾走着脚下的路,面色凝沉不知在审思着什么。倒是边侧的萧家四少,显然仍在回味方才那秋爽茗的沁香,不由得咂舌轻叹,连着抿啧挑眉数落之后,楚瑞这才味回喃道。
“那秋爽茗,的确称得上茶之精品,沁淡香萦,叫人品而难忘。尤其是那第三泡和第四泡,更是人间顶绝,难怪能入得宫,成了进宫的贡茶。长姐,您说这皇亲国戚怎就如此懂得享受,这样好的茶物竟是一并全部都揽收了,也不叫外头流着传着,实在自利!”
萧家虽是做着茶坊的营生,萧四少爷也是万中无一的挑,平素用的皆是上顶的好。可饶是这般,今日这太子款邀的秋爽茗还是让楚瑞惊了叹,倒是连着过往深觉不错的家中好茶,都一并弃了嫌。
萧楚瑞是个挑剔的主,今日让他品了这等极好的贡茶,这家里头平素喝惯的,恐是短时之内怕是得遭他嫌了。因是尝过好的,且知就算散钱花银,也绝得不到那上品的秋爽茗,故而楚瑞这心更是懊了几分妒。
当下喃喃语道,萧家四少已是心转坏思,言道寻个时候去一趟逍遥王府,若是得了巧,到也顺道将那寒烨府中的秋爽茗全部捎拐回府。
寒烨,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且还是皇帝最为宠疼的皇子,虽然这秋爽茗非寒烨所喜之物,他那逍遥王府内也未曾见过。不过只要逍遥王肯开口,想来再精贵的贡茶,皇帝还是会命人往着逍遥王府送。
横竖逍遥王府内的一切,楚瑞也是顺得上手,加之寒烨这人脾性的确不错。便是楚瑞动了这样的心思,且将这事行了实,逍遥王那儿也当不会恼意才是。
自己喜欢的东西,费了心思也得寻法得了,这是萧家四少素来的人生准则。只是他这厢还在那处滴溜转着眸眼寻思着怎样才能诱拐寒烨入宫请赠秋爽茗,并且在将那些上好的顶茶抢入府中时,一直行于他前头自离大通寺便没再出声的长姐,却在这当口突然顿了行,而后回身看向楚瑞,开口问道。
“今儿,你怎会同寒公子上了大通寺?”
突然的询问,一声头前的招呼都没打,因着长姐是突然顿停下来,直接扭头问的询。故而没能料及的楚瑞险着收顿不急,差点一头撞上自家长姐。险险停下,而后浅舒了一口气,待这口气叹舒后,楚瑞这才看着长姐说道。
“长姐,好端端的声都不出一下,突然止步回头,想吓死人啊。”
“废话少说,我问你,今儿怎的起了兴,竟与寒公子上大通寺静歇?”
她前一刻才刚收了太子的请邀,这两人都没聊上许久,茶也才刚刚喝了二三泡,这楚瑞和寒烨竟是来了。若是来的只有寒烨之人,萧楚愔或者还会觉着巧了,毕竟那大通寺的确是个静幽之处,人若是心有烦思,或是想要沉静,上那样的去处最好。
可今日突至大通寺的却非只有寒烨一人,连着自家四弟也现在那儿。如此到可看出,寒烨此次出府游玩是邀了自家四弟的。
萧家四少候在边侧,何着会来这等闷静礼守之处。
故而对于两人的突然巧现,自打踏出大通寺那刻起,萧楚愔便不由得心中揣了心。越是寻思,心里头越是难觉定安,故而她直接收顿了步伐,回头询问今日为何会临至大通寺,凑了这一份巧。
长姐这毫无根由的询问,让楚瑞一时不明长姐想做什么。不过人也是稍了一顿,而后回了神,楚瑞应道。
“兴起,谁闲得没事会起那样的性。那大通寺住的就是一群闷得半响都发不出声的秃驴,我又不是闲得犯闷,何的会起兴来这踏玩。”
“来大通寺,不是你与寒公子事先定好的意?”
“当然不是!”长姐这番话落,楚瑞直接哼翻了眼,说道:“我两本是打算去城西的,寒烨说了,那拐子巷他极有兴趣,想要结识一些豪义之人,故而今日我原想着带他上那儿,顺带介绍给陈兄认识。谁知这路才行了一半,啸影突然现了身,随后在寒烨耳边嘟囔些许,这寒烨竟是中途变了卦。说大通寺有趣事,那院内败枯多年的桂花竟然活了,且还绽了花,飘香万里,寺庙里的和尚因觉事奇,故而就取了这败枯重活的桂花制了酥糕,赠予广众尝品。”
话至这儿浅了顿,想来对那桂花酥的香嫩口感也是记忆犹新。当即咂舌默了几声叹,觉着仅试一二实在解不得馋,楚瑞这才续着说道。
“长姐你是清的,四弟素来最喜的就是这香飘万里的桂花,尤其那桂花制成的酥点,更是钟爱。所以寒烨这话出了,四弟当然得过来瞧瞧。”
寒烨想要结识拐子巷里的豪士,何时不能结的,横竖这拐子巷萧楚瑞最是清熟,就是换上一日事也照办。故而闻了大通寺今日起了趣,僧众取桂制酥,广赠尝品,萧楚瑞也就随弃原有的计划,随着寒烨途中改了道。
不过也亏得他中途起了兴改了道,莫不然非但得错过那百年老桂制成的酥糕,便是连着这沁鼻绕萦的秋爽茗,也得一并错过了。
对于楚瑞和寒烨如此凑巧竟是入了大通寺,萧楚愔一开始心中就带了几分疑,如今楚瑞的话刚刚落下,她这心中的疑顺骤扩大几倍。忍不住喃道出声,萧楚愔说道。
“今日这番凑巧,若是要说,归根还是逍遥王的意思。”
“要不是他提议,四弟哪会这般闲得无事,上这种地方听秃驴阿弥陀佛。”
没个得趣的,寺庙对于萧家四少而言就是个诵经念佛的无劲之地。到是接语道了一句,语落方才记起他们到时长姐已在禅落当中,且对面还坐着当今太子。
当时见瞧,楚瑞心中已是觉奇,只不过因了寒祈寒烨两兄弟多是谈交,且那秋爽茗实在让人品得不舍放,故而楚瑞也暂搁了这一事。如今记想起来,既是得出声询明。当即直接咂舌“咦”了一声,楚瑞说道。
“说到大通寺,长姐,你何时与那太子相熟的?竟还熟到二人相邀入寺品茗。长姐,我可是记着头一次街市上碰遇太子,长姐你那眉心,皱得可是锁拧呢。如今是怎的,倒是变了心思,能与人茗品闲聊了?”
若是那禅落里同长姐品茗畅聊的是寒烨,萧楚瑞这儿还不会觉着奇。毕竟寒烨与他们也是相识甚久,彼此正如寒烨庙内所言,已是旧识老友。这老友之间,偶着邀上谈聊也是极其正常的人。
这这一次,与长姐约邀的人竟是太子,这不得不叫萧家四少奇了。
因是心奇,楚瑞当即直接出言询了,只是这一番询换来的却不是萧楚愔的即答,而是一声意不甚明的叹。就是这一声长叹吐了落,楚瑞这才看着长姐头疼的伸出手揉捏眉心,说道。
“闲得没事约了当今太子茗品闲聊,我就算吃饱了撑着闲得没事干也不可能干这等自给自己找麻烦的事。你这混小子,这几杯秋爽茗喝得那叫一个畅快,倒是你可知,你家长姐这一次的邀,赴得那叫一个坐立不安。”
“坐立不安,长姐之意,莫不是想说那太子这次的款邀,醉翁之意不在茶?”
“当然不在茶,你当这太子是份得闲的闲差?闲得无事时还能邀人茗品顺带聊谈,挥霍人生消遣时光?”
上位者,每一次行事皆有自己的目的,太子这一次的茶邀自也如此。
太子无故邀了自家长姐品茗,这一事楚瑞一眼刚瞧,就觉事着奇怪,如今长姐这话落下,自是顺明于心。当下眸已因思再打了转,楚瑞说道。
“挥霍人生,这当今的太子自然不似咱普家少爷,如此得闲,莫不然这太子之位恐怕早就叫人夺了。只是长姐虽言太子醉翁之意不在茶,可他这位狡翁的心思,究竟落在何处?他是太子,未来的皇帝,咱萧家不过一介商户,何就能得太子倾昧,竟是约邀?”
能得太子约邀,这绝不是普通的商户该有的特待,故而楚瑞这话也是凝了疑。
也是话音刚落,那处的长姐早已按克不住,当下一眼翻天,而后再舒长叹,萧楚愔说道。
“太子为何递帖约邀,还不是因了你。”
“因了我?”长姐这话,楚瑞可就不明了,当即人现疑诧,楚瑞直接开口解释。说道:“长姐,我近来可是乖顺,可不曾惹了什么事?”
还以为自己闯了祸,且这一次还是开罪到太子头上,故而太子约邀长姐要寻自个麻烦,楚瑞心里头可是直落下坠。只是心里头虽是坠疑得紧,不过坠压之时他也认真寻思这近来也是行了什么可气可恨的事。
当发觉近来的自己甚是乖巧,一干恶事都没行时,楚瑞直接开口为自个喊冤。
他是坏事做惯了,有奇怪的事都得先回思一下,是否自个行了什么。倒是萧楚愔那处,此时可没心思与他趣逗,当即剜了一眼示意他再闹胡回头必给他好看,萧楚愔这才说道。
“我说因了你,但有说是因了你闯的祸事犯的糊事吗?”
“既不是祸事,也不是糊事?那长姐,你说到底是何事?”
“是你与逍遥王的事。”
“我和寒烨?”
虽寒烨的身份已是曝光,可对于寒烨,萧楚愔仍旧笑称他为寒公子,并未因了身份特地改了口。所以眼下萧楚愔突然称了寒烨为逍遥王,除了有些不惯外,楚瑞也意识到长姐这话恐还有意。
当即那一双滴溜的墨眸也不再量了转,楚瑞说道。
“我与寒烨,长姐,你这话我就不明了。太子邀你,与我和寒烨何事?”
“太子是谁?”
“当然是太子啊!”长姐此语,甚怪,不过萧楚瑞还是蹙着眉如实答了。而这应答的话刚刚落下,萧楚愔那处又开口续了询。
“那寒烨呢?”
“逍遥王!”
他虽不喜寒烨的身份,却也改不得寒烨乃是天之骄子,故而眉心虽因长姐的询又深皱了几分,不过楚瑞还是照答了。只不过话是答了,不过这心里头明显已露几分不喜,直接噘嘴抿唇,楚瑞说道。
“长姐,有话你便直说,四弟可不是三哥,猜不透长姐这样多的心思。”
长姐这话,越说越叫人感到极是难安,心里头像是梗揣了什么。而她心里头梗忧的事,也是一件若是真现,并惹麻烦的事,故而楚瑞焦询不耐后,萧楚愔也只是浅了片顿,随后说道。
“既然你猜不透,那我就与你明说了。楚瑞,我希望往后你同逍遥王间,还是莫要那般亲近的好。”
“为何!”
他与寒烨结识许久,从未见过长姐说过这样的话,如今突然警言,倒叫楚瑞一直难明。倒是因心感奇,楚瑞直接正了眼眸看着长姐,而萧楚愔则微叹了气,说道。
“皇家,事实上就是个消隐在暗下的战场,这皇位的竞争,从来都是踩踏在大波鲜血之上。太子和逍遥王,最有资格夺抢皇位的便是这两位皇子,你如今与逍遥王走得如此之近。楚瑞,若换做你是太子?你心里头可会安生?”
萧家毕竟不是普通人家,与逍遥王走得如此亲近,自当引人多思。
故而萧楚愔的话,楚瑞明白。
心因长姐此语稍坠下落,片晌之后,楚瑞开口询道。
“长姐,你是倾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