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叶大侠浅离萧家数日得归后,萧家便又多了一名小住的贵客。萧家底下的家丁丫鬟不清这位入住的公子究竟何人,又是怎的身份,可因大小姐明言嘱叮必须用心伺候,故而上下也是用心。
这新入住的公子虽瞧着秀秀文文,恍惚一瞧与自家二少很是相似,实则却全非一样的性子。自家二少爷,套用大小姐的话,那叫一身酸腐气息,文绉傲高得紧。而这位入府小住的何公子,确是空有一副文人模样,实则脾性上漫性,若非生得眉目端秀,若是聊得时间久了,怕得叫人误觉着是何处的地痞小流。
早叫人一闷棍打了。
虽是不清大小姐为何将其奉为上宾,不过这用心伺候是大小姐的意思,加之这人又是叶大侠的旧友,故而萧家上下也就没人心存怪异。横竖这江湖侠士,各个都是怪漫,既是能与叶知秋称兄道弟,想来也非歹恶之人。
萧家素来不常邀人入住,因着这萧家几位少爷的脾气,便是有心,恐也罕着有人有胆子入了萧家作了住客。不过近来也是稀罕了,先是住进一名温煦的侠者,而后竟是多了一名善温柔性的姑娘,现如今又进了一名懒散的文客侠者。
这前头两人因是住了一段时日,故而萧家上下早就惯了,也没人会对他们再起兴趣。不过这后头入住的文侠,显然勾起了萧家四少的趣兴。
叶知秋的故交好友,不过在正堂上报了一个江湖上的身份,自家长姐登时便来了兴趣,硬是劝规将人留了下来。姑且不说旁的,便冲着此人是自家长姐留下小住的贵客,这何旭便足叫四少起了兴趣。
人若得趣,当是近身探寻,无疑了。
因着近来三哥的心思都粘挂在清婉姑娘那处,而大哥?这段时日竟是改了常态研专生意上的道经。故而这贵宾小住的院落,自也只有四少一人对其上了心。
连着数日连上小院,这一来二去的,倒也同何旭聊到一块。
江湖人的事,贵家公子自是得趣。不过萧楚瑞与旁家的贵公子又是不同,在得闻何旭的身份后,这萧家四少所上心的竟非何旭那救死扶伤的神医之能,而是那些为江湖人所不齿的瓶瓶罐罐。
萧家四少性子坏恶,平素最喜的便是动了心思整欺旁人,偏生这何旭手头上竟有不少怪奇之物极对四少脾性。故而这叶大侠平素住的那个院子,如今到成了四少常逛之所。
有事无事便要晃上那儿,总得寻思法子从何旭手中坑拐些自己上心动意的。这屡入落院,屡骗不得成,怎奈萧家四少素来都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主。这妙手神医越是不愿将手头整趣旁人的罐药给了楚瑞,楚瑞越是寻了法子想要得手。
这不,午膳过后甚至都没留了时睡上一个午觉,这萧家的四少爷便兴致冲冲赶至落院。人还未入,便已察闻,待猜知外头何人入院时,何旭这儿已是摇叹说道。
“这萧家,看来不仅是萧家大小姐非寻常之人可以比肩,这萧家的几位少爷各个皆是如此。这萧家四公子,倒是个倔扭的脾性,不得手,誓不罢休。你瞧,今早我才刚刚拒了,这当口人又来了,叶兄,你猜这次萧家四少爷过来,是冲着我手头哪瓶罐药而来?”
明明是他自个刻了意以手中之物诱拐萧家四少,如今瞧这话,倒是叹了萧家四少的执拗脾性。此份无奈之语,也只有叶知秋在明清一切后还能淡回温笑,却也没应回他的话,不过朝着屋外瞥了一眼,说道。
“这四公子此次前来,为了你手中哪一瓶罐药,这还不是何兄说了算?何兄怎就询了叶某?”他这手头害人的东西也不少,随随便便取出一样都能称了四少心思,故而叶知秋此话落后,何旭那厢也已展了笑言。
直接长叹口气,而后幽幽嘟囔些碎默叫人听不真切的喃道,便是这一番念念碎碎的话落后,却闻叶知秋说道:“不若四公子对何物起了兴趣,何兄,可莫忘了答应叶某的事。”
“你就放心吧,既是你所托,我当不会忘了。”
叶知秋千里书函将他唤回京都,所为之事何旭心中清明。此事不若为了公,还是为了叶知秋的私,他都皆搁放于心。故而叶知秋这咛叮的话刚刚落下,何旭那儿已是笑言答应。
何旭,江湖上人人赞颂的圣医神手,若是他愿意,便是已踏阎罗殿的魂,他也能揪拉出来。为得此人医救,江湖上不知多少人思寻了法子,只望求得他应点施手。
然而江湖上的人只知何旭一双素手可与阎王抢命,却甚少有人知清,这救死扶伤的神医也曾用那一双手,葬送过不少人的性命。
何旭的手腕,叶知秋是清的,故而听了他的点应后,叶知秋这厢也是定了心。二人的话刚落,外头已是渐闻脚步,想来那所谈之人也是将至。
因闻得外人渐近的脚步声,叶知秋忽着起了身,动身而起,随后站了起来,人才刚刚离座起身,叶知秋仅是留下一句“望何兄切记应过叶某的事”,而后人便转身消隐于内堂中。
等着叶知秋隐消了身影,下一刻,那渐至而来的人也入了落院,随后急匆匆朝着正堂走来。
忙匆入了正堂,果不其然在堂内瞧见正在摆弄案桌上瓶罐的何旭。许是没料到午膳前才刚刚离开的萧楚瑞这么快便赶着又拐了回来,以至于没来得及收了案桌上的罐药。当惊瞧萧楚瑞踏门而至时,何旭的动作明显带了几分乱慌。
如此晃晃乱乱,鬼鬼祟祟,一瞧便知桌上的瓶罐内装得必是好物。
这何旭的本事,萧楚瑞可从叶知秋那儿听了不少,加之前几日曾不慎打翻何旭的瓶罐,瞧见那瓶罐里的粉末洒落在家丁身上,家丁那一副狼狈可怜的模样,萧家四少对这神医手中的药药瓶瓶更是动心到了极点。
这几日总寻思着能否从他手中拐骗一二,却屡不得手,如今难着瞧见何旭又将那些药瓶之物摆了出来,萧家四少怎能眼睁睁瞧着搁摆在那处的东西再从自个的眼前飞走。
当下忙抢在何旭将那些瓶罐之物整收起来,萧家四少急忙上了前,笑着说道:“何大侠这是在藏什么?鬼鬼祟祟的,莫不是真掖藏了什么宝贝,不舍让我瞧瞧。”
这面上是没忘了打趣,不过手上的动作可就快了,急着几步便是上了前,抢在何旭将那些瓶罐全部揽收入怀前抢取其中一瓶,随后转了身倒坐在交椅上,人落了座,一只脚已是抬起踩抵在椅位上。身子懒瘫,抢夺入手的瓶罐也叫萧楚瑞高高举起。将那白瓷小瓶高举跟前,一面转悠着眼细细打量,楚瑞一面笑着询道。
“叶大侠向来温煦,不管对谁都是赞赏有加,彬礼相待。说真的,我与叶大侠也算识了许久,虽不算交深,不过认识了这样的久,从未在叶大侠面上,哪怕是见过一次裂崩的神情。不过何大侠,倒是这唯一的例外呢。”
话到这儿,人已露展了笑,尤其是那一双漂亮的星眸,更是滴溜着不停打转。能叫叶知秋那样的君子露了无奈恼叹的神情,想来这何旭当是个不好应处的主,偏生在瞧见叶知秋面上的叹恼时,萧家四少却是兴喜双交。
越是叫人闷恼的人,越是对了萧家四少的脾性,毕竟这萧家的四少爷,素来就是个坏性的家伙。
何旭,本就是个叫人容易叫人恼气的人,偏生这个容易叫人恼气的主还是个有本事的,如此之下,楚瑞更是钟喜此人。
非但人是喜的,连着何旭手头这些瓶瓶罐罐也称极了楚瑞的脾性。这般晃摇着夺抢而来的瓶罐,萧楚瑞一面皮着笑扯那些胡话,一面晃得极是起劲。
他这厢全然不顾及这瓶罐里头所装何物,倒是那处的何旭,当瞧明他顺手夺抢究竟哪个瓶罐,并且眼睁瞧着他如此肆无忌惮的晃摇。那一刻,心直接惊提到嗓子眼,双眼猛然惊瞪,气息也直接禀凝在那儿,倒吸一口凉后,何旭当忙急道。
“四少,当心。”
这句“四少当心”,登即顿了萧楚恒的动作,保持着举手晃摇瓷瓶的姿势,楚瑞斜挑了眉眸往着何旭这儿看来,随后勾眉说道:“当心什么?莫非这瓷瓶还能炸了不成?”
“这瓷瓶到不至于炸了,只不过这瓷瓶里头的东西若是洒出来,只怕四少得吃上几日苦头了。”
摇着头,一面晃摇一面微叹,本是一句提醒的话,偏生何旭这一番摇叹总给人一种话里藏隐之态。当下楚瑞的好奇心直接叫何旭勾了起来,不在没个态姿坐在那儿,而是动了身改了坐,整个人朝着何旭那处凑去,手中仍旧提捏着瓷瓶,楚瑞当即询道。
“少爷得连着吃上几日的苦头,莫非何大侠这瓷瓶里,藏了什么得趣的玩意儿?”
能将苦头与得趣的玩意儿牵扯到一块的,恐也只有萧家四少才有这番异物常人的雅兴。对于如何整耍旁人,楚瑞绝是上心,而在萧家小住的这段时日,何旭也见识了萧楚瑞那颗歹坏的心。
当下瞧了他这般,清知若是不说只怕这四少断不会善罢甘休,故而也只能无可奈何长幽一叹,何旭说道。
“那瓶罐里头所装之物,虽不能要了人的性命,可若是不甚洒沾在身上,恐得叫四少挠痒上许久,平受不少罪呢!”
何旭手头奇物极多,饶是一二样稀奇之物,也不是什么稀事。当下此语落后,楚瑞顿时更加上心。并未因了何旭的警告将这险危之物送回,反而拿于眼前又是一番打量,转转移移瞧了半晌,这萧家四少突着挂勾了笑。
上挑的唇角,连着眉梢也一并勾了起来,笑扩之后楚瑞的眸眼已是瞥移到边侧随身服侍的萧欢身上。自家少爷自家清,饶是此刻还未开口,可当发觉少爷的视线移落到自个身上时,萧欢那儿当即抖颤了身子。
下意识佯装没瞧见,萧欢正打算缩了脖子藏了身,试图寻个由头离开这处。谁晓得这得当的由头还未想出,那处的少爷已是开口唤道。
“萧欢!”
带笑的轻唤,直叫贴身小厮颤了身,明明不愿理搭,偏生还不敢漠视了少爷的笑喃。当下萧欢只能苦了一张脸,而后扭过身看着四少,一脸苦愁说道。
“少爷,您有何吩咐?”
好一个苦大仇深,这不知情的瞧了他这般,怕是得觉着他将赴了沙场,一去不见得归、
此刻的萧欢,虽不至于赴了沙场送了性命,可眼下他所将临的事,依了他对自家少爷的了解,怕是不比丧命好上多少。这不,人才刚苦了一张脸愁了闷,那处的楚瑞已是出语说道。
“好端端的,一副苦大仇深样,给谁看?怎的,莫不是少爷唤了你,就没好事?”
萧家四少素来开口,皆没好事,更何况眼下。明眼人一瞧,当清此语落后,萧欢断然遭罪。少爷那一番话,萧欢可是实打实的想要反驳,怎奈就楚瑞那个脾性,若是他真开口驳了,恐着下场,只会更惨。
太清少爷行事处风,故而那一番话落后,萧欢这儿也不敢再愁苦了一张脸,而是从面上挤出几分笑,萧欢笑道:“少爷您这话,岂不是折了小的,少爷唤小的,那必是好事绝非歹事。就是不知少爷此刻唤了小的,可为了何?”
笑得那叫一个谄媚,倒是真瞧不出前一刻这萧欢的面上还揣了苦愁的叹闷。
萧欢这厢,已是巴巴凑了上来,而楚瑞那儿!他的这一份心思皆在手中罐瓶中,当下听闻萧欢这谄笑的媚,萧楚瑞直接双挑了眉,而后说道。
“少爷唤你,事实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托你帮个忙?”
“少爷这是要小的,帮少爷什么忙?”话是问,人却抖了三颤,而这因心不安扯牵起来的抖颤,叫四少面上的坏笑更甚人。
人的眸眼幽转不停,就这般上下游审笑瞧后,楚瑞这才当了萧欢的面,将那瓶罐上的封物取下,而后上凑了身,笑着说道。
“也不是什么极难的事,便是要你试试,这何大侠谨言下的当心,究竟有多需着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