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上外头送了一副药,谁能想着路上竟也险着出事,好在有惊无险,倒也没什么大碍。虽楚恒心里头几分不明,当时那人明明可以擒下自己,为何关键时刻竟是顿了身,毫无根由重摔落地。不过只要人没事,为何这般离奇又岂是必须明清的事,故而这一件事也叫萧家三少暂抛脑后,倒也没再去细思。
萧家两位少爷方才上外头险着遭了险,萧家大小姐此处自是不清,也没了心思去搭询。因为此刻对于萧大小姐来说,她正面临一件极度闷困却又可以称之为自作自受的事。
看着面前这一碗黑如污墨的汤药,素来万事皆是不惧的萧家大小姐,此刻眉心已是蹙拧成了揪团。几分闷愁,几分苦恼,便是面上已现叹苦之色,萧楚愔蹙拧眉心说道。
“厢竹,小姐我真的得干了这一碗?”
“是的,今儿这一碗药,大小姐说什么都得喝。厢竹就在这处候着,大小姐若是不趁热将这一碗药喝了,厢竹就不离了。”
与萧楚愔蹙拧着眉心不同,厢竹瞧上去明显甚是淡色,倒也因了厢竹这一番话,萧楚愔的眉皱得更甚了。上凑了身子闻嗅着汤药飘出的刺鼻气味,再叫这苦味熏得眉心凝蹙,萧楚愔忙是嫌弃移挪,而后说道。
“可小姐我没病啊,何着就得喝了这些。厢竹,这是药三分毒。我这身子骨健朗得紧,这药,就莫喝了吧。”
“是药三分毒,这个理厢竹是清的,不过大小姐手中这碗也算不得药啊,不过是些滋补气血的药汤,对大小姐的身子可是有益的。小姐虽是身子健朗,不过这女儿家或多或少总有些血气上不足的毛病,多少补些汤药也是妥的。那日清婉姑娘开的方子厢竹已差人送去回春堂瞧了,确是一等一的好方子,便是身子无大碍稍着喝些对于女子的身子也是有益的。拟得出这样的方子,连着回春堂的朱大夫也说必是一名善医善德的。所以今儿这一碗汤药,大小姐还是趁热喝了吧。”
虽说装病请得清婉留于萧家,不过权宜之计,不过清婉那日替萧楚愔开的方子,厢竹却也差人送去回春堂瞧了。大小姐素是劳累,便是这身子也得养的。
平素对于那些个大夫,是瞧都不给瞧,如今难着主动给人诊了脉,厢竹自当也就顺带的为大小姐养料起身子。这气血微亏,最是当细细养着,故而得知清婉的药方却是极好时,这丫鬟也就日、日命了膳房煎着,伺候自家大小姐按时服药。
厢竹这儿的事事挂心,却也苦了萧楚愔,她素是万事不惧,可再如何事事不放在眼中,这眼前的汤药未免也太……
已是盯着碗中污墨般的药汁,那直勾勾不带眨的瞪盯就好似这般便能将整碗汤药瞧不见似的。对于药,她是厌得紧,甚至前几日也都背着厢竹,趁她没留神全都倒到外头花坛内。
不过这样的法子总不是次次都可行的,这不,这一二次就叫厢竹给逮到了。
她的这些丫鬟,早让她给宠坏了。莫说是敬畏主子的心思,便是这心里头的气性提了起来,饶是拉下脸面也不能让她们畏了惧。
故而这一碗汤药,萧楚愔注定是逃不得的。
本来光瞧着就觉恶得喝不下口,更何况这汤药萧楚愔可是尝过一次,那味实在呛得叫人恶心。深吸数口还是没能将心底的那一份恶心压下,萧楚愔只能打起旁的心思,端着碗看着厢竹说道。
“厢竹,我这嘴里总觉得涩得紧,莫不你上外头给我取些果脯来?”
“大小姐莫想再用这一招支开厢竹再偷摸着将碗里的药倒掉,这样的法子用过一次,厢竹是断不会再信的。”
“可是……”
“若是大小姐忧着药下嘴里苦得紧,倒也不用担了,萤草一会儿便将果脯取来。”
这话刚刚落下,方刚提起的萤草此刻真带了果脯入了屋。这下萧楚愔更是没了旁的说头,横竖今儿这汤药是免不得的,萧楚愔最后只得闭了眼心一横,直接将那一碗汤药干了。
溢冲而出的苦味,莫说唇齿舌间,便是连着喉处以及胃部皆苦得叫人犯恶。好不得才将这股恶心劲压下,萧楚愔急忙接过厢竹递上的果脯,塞入口中压下苦味。
这清婉姑娘开出的方子是否有效,萧楚愔不清,不过这药实在苦得叫人泪珠子都快滚了。她也不是不曾喝过涩苦的汤药,不过苦成这般的,倒也是头一遭。
心中实在触抵,奈何厢竹和萤草这次却是铁了心,故而这些个汤药,萧楚愔也是连着叫人盯灌几贴。佯病已是闷得紧,如今还要日、日叫人盯着喝药,萧楚愔到真有几分作茧自缚之感。
心中一面叹着真真将这些个丫头宠得无法无关,顺带在心里头怨叹这清婉姑娘面相纯柔,怎的开出的药竟能苦至这般?剩下的便是怨了自家三弟,横竖怎样的女子不瞧,偏生瞧上这样个颇有真本事的,倒是叫她苦得肠子都要悔青了。
连着数份汤药灌下,人又在屋中闷了些许,如今已是忍到极点的萧楚愔再也无法委屈自个续呆在屋中。故而选了个日头还算不错的天气,萧家大小姐总算离了那连呆数日佯装不适的屋笼,上了外头荡游。
出了屋,瞧着外头的景,这闷了许久的心可算得了松展。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而后将肺中闷气全数吐出,萧楚愔这才叹感说道:“还是外头好啊,整日闷在屋中,便是没病也能闷出病来。”
她可不是那种喜欢成日呆在一处的主,除非手头有事,莫不然一处的躺呆对于萧楚愔而言就是一种折磨人的差事。这次若非为了三弟,她是断然不会如此,便是如此之后心中也是默下定心,往后不若哪个混小子再瞧上哪家的姑娘,她都不会在委屈自个再用这等自作自受的法子。
便是连着吐了不少浑气,萧楚愔这才慢行来到亭处坐下。人若是上了宽野的地方,这身心皆会下意识吐了舒。倒也因为人心渐静,心中缓好,侯在一旁瞧着大小姐一副“飞出牢笼得惬休”的厢竹,忍不住笑着说道。
“大小姐您这般,这不知情的瞧了您这样,怕都得觉着你叫人囚了,今儿才得放出呢。”
“我可不是叫人给囚了。”
厢竹这逗趣的话登时换来萧楚愔的应答,虽萧家是无人敢限囚了大小姐,不过萧楚愔这几日的作茧自缚,倒也同叫人囚了一般无二。
一想起近来这段闷闷沉沉的日子,她这厢便是连声幽叹,几分抱怨连道往后再也不行这作孽的事,萧楚愔这才开口问道:“对了,这几日家中那几个混小子可叫人安心?”
她在房中佯病几日,对于几个胞弟的盯管也松了,如今可算忍不住离了那囚笼般的闺屋,自当得弄清自个没压镇的这段时日,家中几个胞弟可是行了何事。萧楚愔虽然没直面出来压管,不过当留神的事厢竹也是瞧着,故而萧楚愔这话刚刚落下,厢竹已是答道。
“大小姐放心吧,三位少爷近来安分得紧。大少爷虽然偶的也是小赌怡情,不过大小姐说了这赌性实在难改,只要大少爷能压得住豪赌的心莫上通记,这家中约了家丁偶的一两次也是可的。至于四少爷,这段时日倒是常约了逍遥王,虽也不晓得在忙些什么,不过有逍遥王陪着,想来也不会闹出什么大的动静。”
大少爷和四少爷近来也算安分,如此瞧着倒也没给自个惹了麻烦。因着厢竹之语,萧楚愔微点了头。轻微颔首一点,萧楚愔幽着转了眼,而后瞥看眉挑,说道:“两位少爷是安分了,那剩下的那位呢?”
“大小姐问的可是三少爷和清婉姑娘?”
自家小姐这眉梢只需上挑,厢竹就知小姐想问何事。当下人已露了几分笑,倒是不答反询。
明明清晓自个的心思,偏生还要整这些个虚的,当即萧楚愔那儿也是笑了。直接打眼一横而后转了笑叹,萧楚愔说道:“少给我扯这些个不中用的,你晓得我想询了何事。”
大小姐都已发话,何的还能再笑逗,当即厢竹已是笑莞扬唇,随后说道:“三少爷与清婉姑娘那处,大小姐就莫忧了,倒也如常得紧,依着厢竹看来,怕是能成。”
萧楚愔整日忙着佯病,好些个事不能出来亲探,不过厢竹瞧得确是真切。故而笑了言,应着语,而这笑应之后也不知想起什么,竟是连着瞳眸的笑又深了数分。这突的深下的笑,引得萧楚愔上了心,当即瞥眼瞧着,萧楚愔说道。
“好端端的,怎就笑成这般,莫不是心里头还藏了什么没老实交代?”
一瞧这勾扬上的唇笑,便知必然有事,故而萧楚愔也是询了。待询落后,厢竹那儿答道:“回大小姐,厢竹何着敢有事瞒着大小姐,只是方才提及三少爷,忍不得便发了笑。”
“哦?为何?”
“大小姐您是不清,厢竹自幼也是养在萧家,虽打小便是伺候小姐的,与几位少爷也算不得近亲。不过对于少爷们的秉性,厢竹心里头也算知清,咱家那三少爷,这些年来何曾那般?这平素可只有他将姑娘家挑得春心荡漾,何曾如今,到像是刚搅了春心的女儿家似的,羞羞赧赧得紧。”
因是从未见过,故而如今一想,倒也觉着逗笑。
莫说厢竹想起免不得露了笑,便是萧楚愔这儿,也是叹摇的,连着道了几句“动了心的人便是连着脑子也是傻的”,萧楚愔这厢才叹感萧家三少这一次怕是真动了凡心。
这厢正处在这儿微微吐着叹,那儿竟是见着萤草行了过来,手上不知端着什么,萤草走得很慢。虽离得还有些距离,不过远瞧萤草那小心谨慎的模样,萧楚愔这一颗心登时提至嗓子眼。
如此这般,在结合一下眼下的时辰,萧楚愔正打算佯了没瞧见起身逃了这儿。谁知这一份心思才刚动气,厢竹已是笑着说道。
“大小姐,您该服药了。”
果真是药!
当“服药”二字从厢竹口中笑道而出时,萧楚愔直接闷得连声呻、吟。一眼吊翻甚是痛苦,看着那已行至跟前将药端放在石桌上的萤草,再转盯那一碗漆黑的药,正打算眼一闭心一横,干了这一碗苦药时,眼角余光浅瞥时,竟是瞧见叶知秋朝着这儿行了过来。
因着瞧见,故而揖了礼,便是有人顺至,萧楚愔当即放下手中的药汤,起身回礼。
只要能不碰这涩苦的药,便是能拖一时是一时。也是瞧得萧楚愔点应,叶知秋顺势入了亭内,礼行之后瞧着那被萧楚愔推至一旁的汤药,叶知秋煦温的眉眸不禁微微一蹙,而后略带几分藏隐下的担忧,看着萧楚愔询道。
“萧大小姐身子可是不适?”
“楚愔身子还是安妥,劳烦叶公子挂心。”
“安妥?既是安妥,好生生的萧大小姐为何服药?”
既然没病,当然没必要喝这些涩苦的东西,也是叶知秋这话落下,萧家大小姐直接幽叹了一口气,便不再开口。她这厢是心闷抱怨懒着开口解释,倒是一旁的厢竹,忙是笑着应道。
“不过是些理调身子的补汤,前段时日清婉姑娘不是给我家大小姐看了诊,当时便拟了一份滋补的汤药。”
“这么说来这一副汤药,是清婉姑娘亲写的方子?”
“正是!”叶知秋的询问刚刚落下,厢竹已是笑着点头应道:“方子拟后,厢竹便差人将方子送予回春堂的朱大夫过目,已确定是副极好的方子,故而才煎熬送予大小姐服下。”
大小姐入口之物,自是万分小心,也是事先确认,确定这真是滋补气血的妙方,厢竹这才费尽心思定要大小姐服饮。
清婉姑娘亲开的方子,还得回春堂朱大夫认证,想来这方子当是无错才是。可不知怎的,在闻了这幅药方是清婉亲自开拟时,叶知秋的眉心竟是又露几分微忧。
那微微拧蹙的眉,像是在疑思着什么,便是这一份不寻常叫萧楚愔感了奇怪。当下面目奇惑看了一眼厢竹,而后才将视眸移到叶知秋那处,萧楚愔询道。
“叶公子,莫非何处有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