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愣了一下。
“前世不需要我怀念,我只想过好今生。”白无常说。
黑无常低下头,高高的帽子悬在空中。他在敬佩白无常的洒脱,说白无常最讲人情,但是他能义无反顾地忘记前世,何尝不是一种无情呢?
虽然黑无常一直主张恪尽职守,不能意气用事,但是他何尝不是每天都在回忆往事呢?只是时间久远,他的记忆开始模糊了……不知道会过多久,他的记忆会变成一片空白……
“明天我去捉拿张鬼吧。”黑无常说。
白无常当然很乐意了,能少干活就少干活,他早就筹划好去撩地府里的妹子了。
次日深夜,黑无常抡着哭丧棒路过了一家家熟睡的房屋,来到了一家殡仪馆。
在其中一个屋子里有一对穿着黑色丧服的母子跪坐在地上,母亲面色憔悴,眼圈泛红,仍在不断地抽噎。小孩精神萎靡,有些犯困,但也透露出悲伤的表情。
他们的正前方躺着一口棺材,可想而知,那是张鬼的棺材,里面正躺着一具僵硬的尸体。祠堂四周摆着花圈,正前方挂着张鬼的遗照,是一名较年轻的父亲,笑容憨态可掬。遗照下摆放着许多只黄色菊花和白色菊花,香还没有燃完。
憔悴的年轻母亲不知道在哭诉什么,黑无常也无心去聆听,只是他怎么找不到张鬼呢?
难道他为非作歹去了?!
黑无常不想在这逗留多久,打算立马去缉拿张鬼。临走前他忽然顿住了脚步,他慢慢地回过头,对上了跪坐在地上的小孩的眼睛。
那小孩的眼睛正盯着他,雪亮得如同一面明镜。
黑无常知道小孩肯定是看到他了,在人类历程中,小孩的眼睛最天真无邪,最有可能辨清鬼畜,所以黑无常一点都不奇怪小孩能看到他,毕竟一个梦过后,小孩就会把这件事忘了。
可是这小孩如此冷静地看着他,不禁让他感到好奇。
“木木,怎么了?”年轻的母亲察觉到孩子有些异常,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黑无常纹丝不动,因为凡人看不到他。
孩子迟疑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默不作声。
黑无常正了正自己的高帽,这才意识到孩子看的不是他,而是他高帽上写着的“正在捉你”。
作为无常他怎么忘了鬼是找不到自己的家呢?何况张鬼在外漂泊这么久,现在肯定在某个地方干着急吧?
不知不觉,黑无常竟然想让这家人团聚一下。于是他离开了,找到张鬼的时候,他果不其然在四处飘荡。
黑无常可能不太理解与亲骨肉之间那份情,但是他明白牵挂心爱之人的心情,急迫又痛苦。
“我只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过期不候。”
黑无常领着对他感激不尽的张鬼来到殡仪馆,刚才孩子能看到黑无常也只是偶然现象,现在除了黑无常谁都看不到张鬼。
黑无常站在门外望着无月的天空,身后该是怎么感人的场景他不在意,他只是在不断注意时间。
半个时辰过后,张鬼主动来“自首”了。
“无常大人,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和她们母子再见一面?”
“投胎后重逢吧。”
“我……”张鬼顿了顿,说,“我可以像您一样成为阴间使者吗?”
“有可能。”
“那我要怎么做?”
“我忘了……总之会让你很痛苦吧?”
张鬼看着黑无常面无表情地说完,叹了口气。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才有这种想法,但是我希望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如果是因为一时冲动而做的决定,那么你踏上的即是一条不归路。“
“那大人您为什么做无常呢?”
“你话真多。”
气氛瞬间冷凝下来,黑无常早就忘了什么原因,当无常需要经受考验,最开始一直在痛苦地挣扎,后来就麻木了吧?
所以他上任后恪尽职守,白无常老拿“假正经”调侃他。
张鬼不敢再问下去了,黑无常则拷着他回了地府。而当踏上黄泉路上看到各个凄惨的孤魂野鬼的时候,张鬼又反悔了,他说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即是他这一世让家人饱受了悲伤,但是下一世他会加倍弥补回来。
黑无常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喝了孟婆汤就记不住前世了。
张鬼的一生很简单,操劳过度致死,黑无常亲自送他上了奈何桥,孟婆端给了他一杯孟婆汤。
孟婆并不像别人描述得那样苍老丑陋,可以说是沉鱼落雁,深得地府中男性的追捧,没情商的黑无常有时也会被她迷住。
“你打算怎么过?”
“呃……没想好。”
“我也想给自己放假呢。”孟婆充满希望地说,“我想去人间转一转。”
“那你去呗。”黑无常如此不解风情地说让孟婆感到很悲伤。
“我总得找个人保护我吧?我从来没有去过现代的人间。”
“那……我陪你?”黑无常下意识地问出来,他认为自己太唐突了,但是孟婆听到这个回复很兴奋。
“我……我和老白还有一件事没完成,先走了。”黑无常红着脸逃走了,孟婆在他身后“咯咯”地笑了几声,如同情窦初开的小女生般。
白无常老远就看到黑无常像逃难一般回来,便调侃他说:“从亡者茶屋回来哦。”
黑无常不理他,走了一阵他回过头来,问:“阎王爷怎么会给我们放假?”
“你已经知道啦?我刚想告诉你呢。不过小黑,你以为阎王爷真这么好心呢?他就是找个幌子让我们出去找阎王妃。”
“你不介意我多带一个人吧?”
“谁?”白无常刚问完就心知肚明了,他坏笑了几声,说的话让黑无常一阵通红。
“小黑,你这是要成为全民公敌呀!”
几日后,地府里鬼差的工作交接完毕后,黑白无常和孟婆出了地府。
天色阴暗,了无星辰。
“我们只能欣赏人界的夜市吗?”孟婆问。
“夜市也很漂亮哦。”白无常说,他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孟婆自动屏蔽他,绕到了黑无常身边。
黑无常一看就是俊男,想必前世很威风吧?
三人在杭州的街上闲逛,走马观花似的,行人穿过他们毫无痛觉。
“这里曾经出现过阎王妃的踪迹,同时也发现了曼珠沙华。”黑无常喃喃地说,这时候说出这话很是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