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离的眼底倏忽一愣,他马上就要到嘴里的那两个字立刻咽回了嗓子里,莫名地说不出话来。
颜昭昭看到沈宴离这副神情,立刻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太合适,要知道这桃子原本就是给他媳妇种的吃的呀,她这样自顾自地捡了吃了,岂不是大不敬?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发奇想鬼使神差地捡起这些烂掉的桃子吃,简直就跟撞邪了一样!
颜昭昭神情十分忐忑,她看着沈宴离,端着一丝拘谨小心,像个犯了错的孩子:“……那个,坞主大人,我只是帮令正把那些坏掉的桃子吃掉了,她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噗,不会。”
沈宴离忽地笑了,眼角弯弯,眼底仿佛也荡漾着透亮的波光,在一轮皓月之下,衬得他的神情愈发柔和温情。
颜昭昭一时看的有些痴了,她似乎从来没见到过伞鬼大人这样开心地笑过。
……要知道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这货就像个木头一样面无表情一句话不说一个屁不放地听她叨叨了快一个小时啊!
这样的他,可显得有人情味儿多了!
沈宴离收起笑意,清了清嗓,温和地道:“她若是见了你,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为什么?我可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因为她和你很像。”
“什么?”刚刚忽然起了风,吹得颜昭昭耳里哗啦啦的,根本就没听清楚沈宴离讲了啥。
“没什么。”沈宴离摇了摇头,静静地望着颜昭昭,慢慢凝聚起很久之前自己曾经拥有的情绪,然后缓缓地将自己的心再一次填满。
因为她和你很像。
而我又很爱她。
所以……
沈宴离转过身,从树上摘下了一个完好的桃子,放在了颜昭昭的手心:“这棵树是唯一一棵不会腐烂的树。”
颜昭昭看着手里的桃子,又看了看沈宴离:“为何?”
沈宴离摆了摆手:“也许是因为你站在了这里,它舍不得烂掉。”
“啊?”她怎么有点听不明白?
“你刚刚说的有道理,这些桃子全部烂掉确实太可惜了。”沈宴离回避了她的问题,提起了刚刚的话题,“我刚刚停下了法力,在启明塔的形成了一个保护圈,里面的桃园不会有事的。下次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你能再次来这里与我小酌一杯。”
颜昭昭闻言,心里也放松了起来,笑着抱拳对沈宴离说道:“定不负约。”
沈宴离看着颜昭昭,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再一次回到了过去有她在身旁的时候,那段时光,是他一生少有的最幸福、最愉悦的日子。
而现在,她再一次回到了自己身边,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
所以,他一定会牢牢把握住这段时光,不让它悄然流逝,也不让她再次从自己身旁悄无声息地消散。
只不过……
沈宴离若有所思地悄悄打量着颜昭昭。
她似乎,并没有认出来他是她之前的师父。
也罢,他现在没必要和她计较她曾经口中的爱究竟有几分这件事。
他对她的爱与思念,早已经到了只消一个背影,便能认出她来的地步。
现在当务之急,是让她慢慢了解到他究竟有多爱她,让她理解什么是爱。
她出生的那个星球,人们都过于冰冷无情,甚至连空气都像是机器模拟出来的合成气体,所以理所当然的,她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十分不感冒。
否则也不会成为一名快穿世界工作者。
颜昭昭见沈宴离一直不说话,估摸着时间也不早了,自己和邵思还有约,于是对沈宴离抱歉道:“对了坞主大人,我与人还有约,那……就先行离开了?”
“啊,好。”
“多谢大人的款待,如果日后闲暇之余能来我白骨城,请务必来我府上叙叙旧啊。”
“嗯。”
颜昭昭轻轻一笑,转过身,慢慢走远了。
这一次,沈宴离看着她的背影,再也不是曾经那边惆怅难耐。
因为过不了多久,他们还会再次相见。
而到了那个时候。
沈宴离笑了笑,拿起自己的红伞,对月撑开。
红艳的伞面遮住了清冷的月色,沈宴离站在阴影里,任凭伞里落下的血雨灰盖满全身。
看着颜昭昭的身影慢慢消失不见,沈宴离这才往前迈了一步,然后站立,再也不动。
情境就像他过去的日子中永无止境的等待一般,只不过这一次,略有些不同。
他一直都在桥的那头,等她回头。
但有很长的一段时光,他以为她再也不会回头。
可没想到,她不但回了头。
还朝着他奔跑,大步流星地跑。
就像他曾经奋不顾身地为了她付出一般炽烈、竭力。
这让他卑微而又恍惚的心,再一次汹涌澎湃地跳动起来,然后一点一点地,填补自己空虚而又伤痛的缺口。
颜昭昭不会知道她心心念念要攻略的师父一直在她身后深情地注视着她,宛如涸辙之鲋一般,哪怕下一秒就会窒息死去,也不愿意错过她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沈宴离也不会知道,此时此刻的颜昭昭,灵魂深处也早已刻下了截然不同的烙印,那个烙印发热发烫,一直躲在阴影深处,用一种近乎痴妄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死死不放。
而站在月光背面的人,最终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陶子溪略有所思地低着头,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忽然,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声响,身子紧张了一瞬,在感受到来者的气息后,她又放松了下来。
“子兮,你不该插手管跟他有关的事的。”温域站在她的身旁,语气平静而又沉重。
“……我管不管,与你无关。”陶子溪语气十分冷漠。
温域眼里似乎有些受伤,但他很快安慰好自己,因为这种事自他下界见到她以来,他便早就习惯了。
“沈宴离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人,而那个林婉清,似乎也非善茬。你看到她身上的绝杀令了吗?那绝杀令按理说应该是一种束缚她的存在,可是我完全没有感受到一丁一点的禁锢之感。”
“……”陶子溪垂眸,眼底晦涩不明。
她知道的。
那原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
无论过去多久,时过境迁。
她终究都会拿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