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客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里有从暗泽国运来的上好的苏叶香茶,一斤只要五十魔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白骨城的街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街道上有无数做生意的小贩,而他们身上不约而同的,都蕴着魔族的气息。
一位戴着黑色面纱与兜帽,还穿着一身黑色衣裙的少女气定神闲地坐在一处茶棚里,优雅得体地端起手里的茶杯,细细呷了一口清茶。
卖茶的小贩吆喝了一阵后,打算喝口水歇息歇息,他瞥见之前的那位客官还没走后,便热情地凑了上去小声道:“城主大人,元某的茶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香?跟一般人家的茶不一样吧!”
“还不错。”
“嘿,多谢大人赏识!”
喝尽茶后,黑裙少女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起身捋了捋衣裙的褶子,将她放在木桌旁的黑剑拿起,然后以目示意小贩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嘞,客官下次再来!”茶贩笑容满面。
颜昭昭拿着曲伊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目的,这是她第一次来到魔界,她在这里四处走走,也是为了长长见识,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因为不了解魔界有什么禁忌,她也不敢乱吃乱喝,于是一大上午她都在喝茶,也不知道这茶是不是掺了点什么别的东西,弄的她有点晕晕沉沉的,不太清醒。
颜昭昭成为林婉清来到白骨城三天后,总算能勉强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其实魔界跟人界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用的灵力不同罢了,非要说什么不一样,那就是魔界人民似乎比人界还要热情一些,仙界就更别提了,一个个拽的千八百似的。
而且这里的人没有一点架子,就比如刚刚的那个茶贩子,魔力绝对有四阶了,这实力放在人界完全能当一方霸主了,他还跟个傻子似的乐呵呵卖茶。
自从林婉清因为情伤堕魔之后,她就来到了白骨城,凭着曲伊剑疯了一般地厮杀,取缔了之前的白骨城城主成为了新的霸主。
魔界人虽然看着朴实好客,但打心底还是以实力为尊,所以林婉清这一把手的位置无可撼动,就连远在魔都的贵族有时都要礼让她三分。
颜昭昭昏昏沉沉地在路上走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头晕脑花,明明只是喝了一壶茶。
……难道喝茶也会醉?
颜昭昭实在难受的不行,她走到一处湖前亭子旁,捋捋裙子,往后一靠坐在了有些许冰凉的石椅上,打算吹吹湖风醒醒神。
颜昭昭坐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她身后其实还有一个人,还是因为在湖中的倒影里看到了一抹红,这才好奇地转过头去看的。
这个人生的极怪。
他面容苍白,五官端正,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就像是普普通通的白面书生。但他怪,就怪在他穿了一身大红色的长袍,若不多加注意的话,远远一看还有点像喜袍。
穿着一身男人极少穿的红也就算了,他坐在这能遮风挡雨的亭子里,在这般风和日丽的日子里,竟然还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
伞面上的红色布料油艳艳的,织着用金线缝制的复古花纹,看上去价值不菲。只不过伞面陈旧无比,就像是用了很久无人打理似的,脏破不堪。
颜昭昭脑子原本不太清醒,但红色挺能给人冲击力的,所以当她的眸子里撞进这大艳的红之后,大脑奇迹般地清明了一瞬。
也不知道为什么,颜昭昭在看到这个看着十分颓丧的男人在大晴天里打着伞后,她竟然希望这时候能够下一场雨。
至少,能让雨水把伞面冲洗干净。
她看着那个闭着眼侧坐着打伞的男人,忽然想上前搭搭话,就如同她平常与无数白骨城的民众们搭话聊天一样。
“这里的景色似乎还不错。”颜昭昭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然后在离男人些许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
男人的睫毛抖了抖,但依旧没有睁开眼。
颜昭昭忽然发现这怪人睫毛还挺长的,就连刚刚抖了一下,都给人一种被病美人垂怜的感觉,明明这人长的极其普通。
颜昭昭就这样沉默不语地和红衣男并排坐在亭子里待了良久,一人在等另一人的回应,一人不知神游何处。
湖光荡漾,映着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映着两位身侧孤冷的人,却唯独没有映着一场淅淅沥沥的城南烟雨。
终于,过了很久,男人微不可见地颔了下首,又好似始终岿然不动似的。
颜昭昭可没有错过男人的微动作:“我倒是觉得倘若下雨的话,景色会更美。”
男人未应。
“你听过青栀伞鬼的故事吗?”颜昭昭忽然想起了今天早上吃茶时说书人说的故事,“他们说,伞鬼爱的人死了,可是伞鬼不信,于是他总是在晴天里坐在往昔二人相爱的青栀湖边,等着他的爱人回家。”
“而且有趣的是,伞鬼从来不在雨天里等,据说是因为雨天里等来的人,多半是已经死了的。”
男人的指端微不可见地动了动,颜昭昭还在旁若无人地继续说着:“这么一看的话,莫非你也是在等人?不过我觉得不大可能,这里是湖心口,就算等来了人,也只怕是水里的水鬼吧。”
男人始终没有任何回应,这让颜昭昭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很没礼貌,连姓名都不报,就喋喋不休地对个陌生人说个不停。
她有些干咳两声,想打个圆场。
“其实有些时候死了比活着好,至少能逃避很多事情。”颜昭昭有些怅然地叹气,“有时候我也挺想跳个湖一了百了的,但是死一定很疼,更别说投湖还可能会让自己指甲缝耳朵眼儿里都塞着泥,那一定脏死了。”
“而且窒息的那一瞬间绝对不好受!唉,你说那种一点一点沉没的死亡,死之前得有多痛多绝望啊。”
“……”
“……对了,我叫林婉清,就住这附近,你呢?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欢迎随时来找我帮忙呀!”
“……死之前,真的会很痛很痛吗?”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颜昭昭一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在说话。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眼角微红,面庞泛着白,像坐在松烟里静候归人的僧人一般温儒冷清。
颜昭昭与他对视,点点头:“不可能不疼的。”
肯定是很痛的吧,死怎么可能不痛呢?不过她在游戏里不会死,真疼假疼跟她没有关系。
旁边那人垂首,不再说话了。
颜昭昭想继续跟他聊聊:“你在这坐着,不打算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