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院乃是汇聚菩提寺精妙功法而建成的秘境,空间玄妙,即便与会者众多,仍然不会显得拥挤。
白玲珑看着人群鱼贯而入,怎么着也得有数千人,可是好比游鱼入海,数量再多也填不满方丈院。她轻轻点头,就这一点来看,方才魏铖的那一通吹捧倒非夸大其实,这座方丈院确实是了不得。
四面金光闪耀的墙壁之下,布着一圈看台和座椅,层层叠叠如莲花。由念远和尚一一引领,众人按次序落座。
安排好座次之后,念远悄然退至一旁,与菩提寺一方与会代表静候而立。
须臾,方丈院中央地带那平坦的广场上,突然梵唱如沸、地涌金莲,一派玄妙又玄妙的景象。
金莲开过,当中现出一老僧。这老僧,身形无丝毫伛偻,身材略微发福,慈眉善目、精神矍铄,一眼望去,只见老僧通体的富贵,颈挂一百零八颗的金珀佛珠,颗颗牛眼大小,身着华美袈裟,手中所持锡杖顶端乃释迦佛制的四股十二环,整支锡杖通体为纯金打造,端的华贵无双,只不知这一身装束造价几何?
这老僧一出场,便对着四周低唱:“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一通有幸拜会诸位仙友。”
场中人已有起身哗然者,因为他们居然见到了菩提寺的住持一通大师。虽然菩提寺作为本次万法仙会的东道主,当家人一通大师出面主持大会是理所应当的事,可对于这些境界眼界皆可怜的小门小户出身的修行人来说,能当面见一见这位佛门大德,便已经意味着此行不虚了。
像同为五大派出身的叶奈落他们,则要淡定多了。
当然,也有例外。
魏铖一脸热切的从座位上起身,对一通大师遥遥抱拳礼道:“能见大师一面,实是我等之幸!即便此次仙会上失礼,能见大师一面也不枉此行啦哈哈!”
一通大师报之礼貌一笑。
看着身为平沙岛主事人之一的魏铖竟是如此谄媚的模样,来自其余四大派的人物中有不少人侧目视之,觉得自己与平沙岛一众地位相当实在是有损自家身份。
白玲珑注视着场中正在向众人宣讲万法仙会的安排事宜的一通大师,不禁两眼放光。是个明眼人就看得出来,一通大师那一身上下,除了入目便知的“贵”,更皆是品秩不凡的法器。如此不注重“财不外露”的朴素道理,那得是有多大的底气不怕外人抢?
她偏头悄悄问卫轩:“这位一通大师是个什么境界?”
卫轩轻哼了声:“多年之前他成为菩提寺住持时便已经是大乘期。如今看来,他之修为愈加深厚,怎么着也得是大乘后期了。”
“哇,大乘后期啊,了不得啊!”白玲珑由衷感叹,要是她有那等修为,也要把宝贝全都挂在身上显摆,虽然眼下她还没有什么宝贝,可想一想将来的威风模样也是很开心的。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说远了,在凌霄宗你见着的大乘期也不止一个俩了吧?”卫轩有些语气不善。
白玲珑悄悄撇了下嘴,“不管怎么说,大乘期修士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见着哪一个都是稀奇啊。”
卫轩不屑地道:“境界稀奇不稀奇的我倒不知,不过这份善于钻营的本事倒是无与伦比:坐上住持的位子短短二十来年,便让菩提寺在整个凡间名声更上层楼,更与中原皇朝建立了难以撼动的盟友关系,为中原皇朝之统治提供强有力的援助,也借此巩固菩提寺在凡尘俗世的崇高地位。好本事啊,也真豁得出大乘期的脸去贴那凡世皇帝的腚!”
“怎么看,一通大师这住持当的都算称职够格。”白玲珑忍不住为一通大师说了句公道话。
卫轩冷笑:“够格?无非是出了当年那档子事,被他觑着空子侥幸得手罢了。否则,单论资质,菩提寺住持的位子怎么会落在他的手里?”
白玲珑听他说话难听,初以为是卫轩耍小心眼,因为他自己还未跻身大乘期便也看不得别人大乘期,可是再细细咂摸,却觉得其话语中隐藏着什么大秘密。
“那档子事指的是——”
卫轩目中陡然闪过杀气,令身侧的白玲珑悚然一惊。
怎么,她踩雷了不成?好奇心害死狐啊!
好在卫轩的视线只是在她身上停留了极短的时间,然后便转移向了场中的一通大师身上。
白玲珑微微松了口气。
恰逢其时,一通大师正停下话语观察着与会人员。突然,他感到极冷且逼仄的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好奇之下,一通循着感知望去,目中倏然闪过一抹讶色。
卫轩注意到一通的打量,冷冷一笑。
一通大师双眉紧蹙,攥着锡杖的手微微用力。
这目光,锐利如剑锋,杀气太重!
已经有人注意到一通大师的怪异,不禁开始顺着起视线打量起凌霄众人所聚之处。
白玲珑悄悄扯了下卫轩的袖子。
站在一通身后的念远和尚也轻轻咳嗽了声。
一通这才醒过神来,继续宣讲注意事项,只不过后背的肌肉却已经绷紧,视线也不时从凌霄一方扫过。
……
容达等凌霄弟子心中难免紧张,个个脸上表情严肃。
“你们这些家伙,真是上不得台面!”陶文亮轻喝,“不就是点到即止的比试吗?有什么好在意的!到时候只要各尽所能,谅在场的人也没一个敢小瞧我凌霄宗!”
容达瞥了眼陶文亮,“师兄,你要是不紧张,干嘛这么大声说话?”
“你知道个屁!我这是激动!没看见我的剑已经躁动不安了吗?”陶文亮抬起手,故意抖了两下,手中无壑仙剑便发出三两声极做作的剑鸣。
白玲珑嘿嘿一笑,正欲打趣两句,却听卫轩冷声道:“谁跟你们说待会儿要点到即止?”
陶文亮、容达等人闻言一愣,卫轩继续道:“与别的门派可以点到即止,万一碰上菩提寺的和尚,给我往死里打!”
陶文亮苦笑:“不太好吧?”
卫轩幽幽瞟了他一眼道:“打不过秃驴,你们还练个屁的剑!”
白玲珑隐在白纱后的大眼睛陡然间睁的更大,这是怎么个情况?卫轩他这是要找事啊!
……
……
干燥的风呼啸不止。
石像歪歪扭扭散落在乱石堆中,依稀可辨曾经模样,那是佛、菩萨、罗汉。
这些石像早已经残破不堪,风一吹,便剥落一层石屑。
沙石飞扬中,有人轻叹:“躲不过,终究是躲不过……镇宇,这笔债,看来我还是要还。”
叹声很快便被搅碎在风中,如那悠悠过往,不留痕迹,却曾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