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奈落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小子不像小时候那么好糊弄了啊。
不过他怎么就是岔开话题了？反正这次收徒弟的事跟将来事本就是一回事，早说清楚了最好。对他好，对晟阳也好。最怕有些事明明几句话就可以说明白，可偏偏藏着掖着不出口，造成兄弟阋墙的可怜结局。
叶奈落微笑道：“身入红尘虽不染，心出山外难再回……出去一趟终究是出去一趟，所以我们蹈红尘者，没有一个再是纯粹的道士打扮。遍观天山派历史，只有昔年公冶平师叔一直做道人装，可却顶数他看不开参不透，所以他才郁郁而终。难道你也要叫我落得那么可怜的下场？好不容易跻身大乘期，我可还想逍遥千八百年呢！”
晟阳小道士红着眼拔高音量道：“不是不让你说了吗？”
叶奈落哼道：“我偏说！你以为师尊逼我收徒是做什么？还不是让我收心束念，以免将来我舍下你不管不顾离了天山再不回来？也就他老人家，才知道用徒弟绊住我的脚后跟这种馊主意。”
晟阳从座位上腾地站起身来，“哪有这种可能？”
叶奈落轻轻剜了他一眼道：“怎么不可能？左右师尊他老人家也待不了多久了，等他离开，天山派谁还管得住我？”
听到这里，卫轩终于从师兄弟二人的对话中听出了点东西来，惊讶道：“难道说，尘远真人他……”
叶奈落和晟阳两人这才打住互相瞪视的状态，有些惊讶地看向卫轩。
卫轩挑了下眉，“你们说话这么不避忌，还要怪我听出来咯？”
白玲珑讶道：“难道……尘远真人他……天年将尽？”
叶奈落瞪了她一眼，“早就跟你说了，不会说话就要少说。”
白玲珑撇撇嘴，“那是什么意思？”
叶奈落叹了声道：“也不瞒你们，反正这件事估计不久后整个修真界都会知道，想来就连山下的凡俗人间都会知道。毕竟……是自凌霄宗镇宇真人之后，又一个要飞升天劫的人。”
白玲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像炸了毛一样，腾的一下丛床上跳了下来，“那不行！”
其余三人好奇地打量着有些惊慌失措的白玲珑，不知道她突然这么紧张作甚。
白玲珑犹豫了一下，然后又坐回了床上。
当初在地界中时，娘亲曾亲自跟她说，要提醒与自己亲近的人，最好不要飞升去往天界，因为天界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是她跟尘远真人又不熟的，若是阻拦人家飞升大计，岂不是自讨没趣？
世间修行之士，费尽心力消耗千百年光阴，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飞升仙班，能够与天同寿，再无轮回之苦？
白玲珑想了想，看了眼卫轩。
天界怎么样，卫轩应该是清楚的。
卫轩对她使了个眼色，轻轻摇了摇头。
白玲珑叹道：“我有些累了，想要安静休息会儿。”
叶奈落和晟阳小道士互相看了看，接连告辞离去。
卫轩对坐在床上怔怔无语的白玲珑说道：“有些事，所处地位不同、身份不同，看法也就不同。彼之蜜糖我之砒霜，倒过来也是一样。咱们对天界看法不好，未必他人不心向往之。”
白玲珑想了想，喃喃道：“问题是那么个地方，能将我们一家逼到如今地步，又能对别人好到哪里去？”
……
尘远真人打算飞升的消息不胫而走，果不其然，整个人间就好像沸腾了一样。
修真界近几年来，大事不断。
先有菩提寺无我大师圆寂，后有平沙岛广元真人身死道消，紧接着凌霄宗若虚真人破境入仙隐，这些都是大事。可这些事再大，又怎么大的过尘远真人就要飞升了！
都说山上修士众多，高来高去偶有人见，可又有谁见过真正飞升之人？
曾经倒是世间皆传言，凌霄宗的镇宇真人乃是千年来最有希望飞升之大能，可惜最后还是含恨羽化。
如今又有尘远真人打算飞升，当真是整个人间都极期待的大事。
况且这一次天山派好像有意不拦阻消息，导致这件事在极短的时间里传遍了几乎每个角落。
极北不归城。
莫轻尘坐在高大白塔的塔顶之上，身前是一方星盘，其上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玉石错落有致的摆放着，仔细看去，就好像满天星河落在了他的身前。
大鹏从天而降，收翅之时带起很大的风，将莫轻尘的思绪从星盘上抽回，顺便吹乱了他的头发。
莫轻尘瞥了眼大鹏，“从你进了大乘期之后，可是经常出去晃荡，难道是静极思动？”
大鹏鸟低低鸣叫一声，叫声虽短，其中蕴含的信息却多。
莫轻尘面色一变，随即转头看向了西边。
良久之后，他轻轻一叹：“是啊，也该到时间了。”
叹完之后，莫轻尘又看向了南方，也看了眼东方，最后才瞄了眼大陆正中。
他淡淡一笑，微微摇头，呢喃道：“什么仙隐，什么大能，都是不自由的笼中雀……天地大，却似牢笼，飞出去危险，不飞出去憋闷，真是难啊……”
……
白玲珑倚在门口看着眼前经过的小道士们个个喜气洋洋，心中有些愁绪难解。
说实话，尘远真人作何选择，跟她真的关系不大。
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就是有些过意不去。
明知道天界不是好地方，不对尘远真人提醒两句，是不是有些不够道义？好歹人家天山派还收留她和卫轩在此养伤来着。
正想着，身后传来卫轩的声音：“你要是真想去说，那我就领着你去见见尘远真人。”
白玲珑惊讶回头，“真的？”
卫轩轻笑道：“总好过你在这里长吁短叹思量重重，别好不容易从魔界逃脱你却因为此事而心魔横生，那岂不是亏本亏大了？”
白玲珑用力点头，“就是就是，咱们赶紧走。”
卫轩看着她的热切模样，忍不住笑道：“就算你热心肠，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咱们晚上去，也好避开别人。”
白玲珑点了点头，也对，说悄悄话嘛，知道的人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