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观详着膝上剑，卫轩叠指轻弹剑身，耳中听得清脆剑鸣，微微一笑。
当初断掉了琅玕仙剑，痛彻心扉，如今即将真正的炼化此剑，志得意满。
“不破不立，原来如此……舍去前尘，但问今生……将来未至，心中无惧……”
卫轩轻声呢喃着，眼神越发清明。
雪隐正在极远处偷偷瞧着卫轩，心中波澜渐起。
这家伙当真了不得，短短数日，竟有了瓶颈松动的迹象。
人族，果然得天独厚。
可叹妖族上千年才能有的境界，人族往往静心潜修个百八十年，最多三五百年便有极大概率可得，天之造物殊多不公。
“你这丫头若是这么看可真就有些冤枉老天了。”
“魅侯。”雪隐躬身行了一礼。
“虽然人族为万物灵长，在修行之事上走得极快，这一点我们妖族是真的赶不上。可是人类寿元短，相比我们妖族哪怕初开灵智者刚步入修行门槛的，也是数百年寿元轻松得到，人族修士往往是挤破脑袋步入化神期，才会有那五百年寿元。可是人族能有多少化神期修士？又有多少人为了突破五百年寿元大限死在了破境入大乘的路上？更何况，相同境界搏杀，往往是我们妖族仗着天赋神通和肉身强横便于获胜。单看这一点，我们妖族虽然修行进境缓慢了些，能够修行者少了些，可是我们妖族依旧是修行道上一支力量庞大的队伍，你何必妄自菲薄？”
雪隐垂眸应道：“魅侯教训的是。”
魅侯轻笑道：“不是刻意与你说教，只是怕你看着这小子时间太长，被他身上的异象吓坏了你自己的心境。其实他跟绝大多数人族修士不同，不要以常理度之。”
雪隐轻轻点了点头，再看了眼卫轩，忍不住轻咦一声。
地上的那层薄薄积雪，正在动荡不安，似乎雪花们正悄悄地向着卫轩聚拢。
魅侯忍不住叹了口气，对雪隐说道：“看来日后你少不了要多费工夫才能让这片雪恢复原状了。”
雪隐忍不住咂舌一记，辛辛苦苦千多年，一朝回到忙碌前？紧接着她看向卫轩的目光开始变得不善。
魅侯悄悄地往回退去，也不知日后雪隐会不会找卫轩麻烦？如果能打起来，那也是好事，只要让卫轩不痛快，大概都算好事？
……
白玲珑独坐密室，手托腮帮，闷闷不乐。
这两回打架是越发的没意思了。
自打上次那蝮蛇妖之后，好像再跟她对上的金丹期妖物，个个在斟酌出手的轻重。人家出手留情，她也不好下手狠辣，架也就越打越没意思。
唉，本指望搏杀中求个破境，可这两回就好像清汤寡水的过家家，这还怎么进步？
魅侯抱着小白貂从暗处走出，笑道：“想要试探你之资格的、看你不顺眼想趁机给你个下马威的，终归是少数，剩下的那些无不是对师姐感恩戴德或者是惧之入骨，所以跟你过招总也放不开手脚。你今后再想要打得痛快，怕是也难。”
白玲珑惊讶地看着魅侯问：“舅父也会佛门他心通？”
魅侯轻轻抚摸着小白貂的脊梁笑道：“这小家伙说你闷闷不乐，我稍微一猜也能猜个大概。”
白玲珑瞅了眼小白貂，“原来是有个耳报神。”
小白貂在魅侯怀里缩了缩身子，不敢看白玲珑。
魅侯走到白玲珑身边，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一番，“如今再找金丹期的跟你打已经收效不大，即便有那本事高一些的怕也不会再你跟前显山露水。”
白玲珑扬起脸，愁眉苦脸。
魅侯试探道：“要不找俩弱一些的元婴期跟你打一打？”
白玲珑摆摆手，“舅父别闹，我有那个本事跟元婴期过招还浪费这么多时日作甚？就算我躲的快，可拼气力拼真元也敌不过人家元婴期，早晚会被追着打的不是？”
“那你就赶紧金丹化液，聚成元婴。”魅侯踢了踢她身边一堆零碎，“这些时日补药给你吃了一大堆，而且为了防止揠苗助长日后生患，特意让你在打斗中磨炼根基，可为何还是不见瓶颈破开的动静呢？”
白玲珑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大概是吃的好东西还是少点？想当初我结成金丹，可是吃了元殊真人好大一瓶丹药嘞！”
魅侯瞅了眼脚边那些被啃得只剩渣渣的天材地宝，心道就这些东西，足够那元殊练百八十瓶绝品丹药了。
白玲珑见魅侯脸色不大好看，忙道：“其实也不必着急，毕竟我也才刚结丹没几年，哪有这么快就从金丹步入元婴的？许是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元婴自来？”
“不对。”魅侯看了眼白玲珑，轻声道：“不是时候未到，是你在怕。”
一句话，白玲珑霎时变了脸色。
魅侯叹了口气，“我果真猜对了。小白，你在怕什么？”
白玲珑垂头不语。
魅侯也不逼她，静等了半晌后转身欲走。
白玲珑突然叫住他，轻轻抽泣，“舅父，如果我变得越来越强，会不会给你、给你们带来越来越大的希望？可我怕，如今希望越大，将来有朝一日的失望便越大。我不仅怕让你们失望，更怕让自己失望……”
她确实想要变强，因为她想跟上天为自己一家人讨个公道。
说的霸气一些，她这是要反天啊！
可她将来万一不争气怎么办？
越想越怕，哪怕当初是她自己发誓要往前走往高处走，可如今竟也怕到不敢再往前半步。
魅侯转头看着白玲珑，看着那张无措的脸，盯了许久，突然噗嗤一声。
白玲珑怔了怔。
“脑袋并不聪明，偏偏爱想那么多。若真指望你能成大事，会放任你浪费千多年光阴？我们这些做老的的，所思所想，无非是期望你能活久一点活好一点。”
魅侯伸手轻拍自己面颊，“你这被天界判定为当诛孽种的家伙，能活得长久且好，能打天界的脸，这，才是我希望你破境变强的最根本原因。只要你能活得久活得好，那么就是在活生生地打上面的脸！可是以你目前的境界，别说上边懒得对付你，就算人间随便哪旮旯蹦出个老不死的来，都能将你磋磨成灰。”
“我以为——”
“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上面让咱们一家子不痛快，你还真指望单枪匹马挑翻了他们？真想对付上边，目前来说还早着呢！眼下能让他们吃瘪一日咱们便要开心一日！赶紧破境，说不定境界高了脑子能好使点。”
舍下白玲珑转身走出密室，魅侯轻轻一叹。
他当然指望小白出息，希望她真能叫上天低头认错！
可这个目标，总得建立在活得长久的基础上，活得长久，才能徐徐图之。
所以，他不算骗，只是暂宽其心。
心一宽，境界便高，境界高寿元便长，活得年纪大一些，早晚有一天，就会什么都不怕。
察觉到身后密室中的灵气波动，魅侯微微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