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时间,崇祯皇帝很是心烦。
卢象升在辽东战死,朝野震惊。
开封失陷,天下震动。
李自成一个小小的驿卒出身,却在其夺取开封之后,用其旧名汴京,自号“新顺王”。向天下宣示朱明无道,自己顺天应命,以推翻明国为己任。
崇祯帝得到消息后大怒,当即下令将关押在牢中的兵部尚书陈新甲斩首示众,并以救援不利为名将还在黄河北岸拖延不前的侯恂解职入牢。
在开封城城破之时,侥幸逃出去的高名衡和蔡懋德等河南省府高官则立即绑缚京师问罪。而陈永福因为尽力收拢逃出开封的士卒,崇祯帝容许他戴罪立功。暂时将他留在黄河北岸的彰德府,以防闯军渡河。
开封失陷,从上到下问责者甚多,但处罚最重的却是一个和此事并无太大关系的陈新甲。他虽然是兵部尚书,但他远在京师,而之所以如此,只因为陈新甲恰好撞在了枪眼上。
周显在金州大胜豪格,斩杀、俘虏清军近两万。这件事极大的触动了皇太极,他亲自给崇祯帝写了一封密函,正式答应双方议和。
这封密函由返回京师的议和主使马绍愉交给了陈新甲。
陈新甲看后,阅览过这封密函之后,粗心大意,将它放在了案几上。他的家僮误以为这是军中塘报,就交给各省驻京办事处传抄。与满清议和的这件事因而被泄『露』了出去,顿时群臣哗然。
要知道议和这件事一直是秘密进行的,连内阁首辅都完全不知。给事中方士亮举报,紧接着群臣响应,纷纷要求重责陈新甲。崇祯帝无奈之下,只得暂时将陈新甲收押。当时的想法是先让事情缓缓,再救他出来。
但陈新甲在被关押之后,大概是吓傻了,脑残的把责任全部推到了崇祯帝身上。说是天子倡议的议和,他不仅没罪,反而有功。
这彻底触怒了崇祯帝,当时就动了杀心。不久之后,传来了开封失陷这件事。崇祯帝在暴怒之下,下令处斩陈新甲。罪名是私款辱国,失地陷城。
这下堵住了朝廷众臣的嘴,这个本就不可能实现的议和也宣告结束。
但这件事却没有正式结束。当马绍愉返回京师之后,将周显目无皇上,直接斩杀俘虏,破坏议和的事情给崇祯帝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这件事让崇祯帝回想起不久前,监军杜勋死于登莱的消息。
他虽然对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周显很是信任,但难免心中也开始嘀咕。
攻灭恭顺王孔有德,击败肃亲王豪格。斩杀努尔哈赤之子罗饶余贝勒阿巴泰,之孙贝勒满达海,贝子博和托,杀俘大小将领百余人,清军主力两万余人。
这是大明与东虏交战以来从未取得过的大胜,虽然比不上卢象升以身涉险,斩杀阿济格,烧毁锦州,救出祖部士卒的巨大功绩。但除了卢象升之外,在国事垂危之时,周显他无疑是最耀眼的那颗星。
但这样的一把利刃,现在却变的不那么听自己的话,这不得不让崇祯帝感到莫名的心烦。几日的思虑和纠结,他最终下定决心,下诏招高起潜进宫。
崇祯帝看着跪倒在地,一脸恭谨的高起潜,轻声道:“起来回话。”
高起潜磕了三个响头,高声道:“奴婢谢过皇爷。”之后,他迅速站起身来,欠身低头,一副顺从的模样。
崇祯帝缓声道:“朕让你查的那件事,你可查清楚了?杜勋的死,和周显到底有没有关系?”
高起潜躬身道:“皇爷,这件事奴婢调用了一部锦衣卫前去探查,事情的大致经过已经『摸』清楚了。杜公公最后是从周巡抚的府邸走出来的,当时手中还挟持了周府的一名婢女。那个时候,他大喊大叫,说周巡抚要害他,要周围的人前去通知官府。正当事情紧急之时,从街道一角跳出一人,直接用刀砍掉了杜公公的头颅。事后经查发现,那个人正是周巡抚手下的千总韩勇。他是周巡抚一路提升上去的,是周巡抚的亲信。”
崇祯皇帝皱了一下眉头,问道:“那此事和周显到底有没有关系?”
高起潜回道:“皇爷,这个奴婢真的不知道。那几个锦衣卫想方设法,各种私下探问。但周府的那些人口风甚紧,都是一问三不知。连杜公公为何会出现在周府都无法知道,更遑论其他的。”
“那个韩勇呢!还有那个小婢女,难道她连自己怎么被杜勋挟持的都说不清楚吗?”崇祯帝有点发怒。
高起潜急忙跪下,颤声道:“请皇爷恕罪。那个韩勇自刺杀杜公公之后便下落不明,有人说是他逃出海当了海盗,我们无从询问。而那个小婢女也被周巡抚的手下严密保护着,我们这次又是秘密探查,不能与他们直接冲突,只能通过官府来获得一些信息。但皇爷您也知道,周巡抚是登莱的最高官吏,其他的主管此案的官吏难免有点……,有点害怕。”
“你是说他们官官相护,不是有曾化龙在吗?他难道也被周显收买了去?”
“曾御史倒是给予了我们极大的支持,我们得到的情况也主要是由他提供的。但他毕竟只是一个监察御史,身旁无兵无人,做起事来难免会有诸多限制。”
曾化龙和高起潜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在锦衣卫前去登莱之时,他提供了一些支持。在那些锦衣卫离开之时,他又按照周显提议的,给高起潜送了一大笔银子。并表示他早对周显有所不满,希望和高起潜合力扳倒他。
因而,在崇祯帝问起之时,他极力替曾化龙说话。
高起潜偷瞄向崇祯帝,看他脸『色』难看,继续说道:“皇爷,恕奴婢直言。杜公公在从周府跑出来之前,已经消失了近二十天。这些天他去了哪里?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虽然目前不能完全知道。但要说和周巡抚没有一点关系,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