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外,陈新甲手中捧着四封急报,焦躁的踱来踱去。他迟疑了一下,伸手将下面的急报翻到最上面。但片刻之后,他的眉头又高高蹙起,重新将急报恢复原先的顺序。
王承恩从殿内走出,看到陈新甲,微微拱手道:“陈兵部,陛下请您进去。”
陈新甲连忙拱手回礼,从袖团里取出一个玉佩,放在手心。上前牵着王承恩的手,在旁人看不到的方向,悄悄递给王承恩。“王公公,陛下现在的心情如何?”
王承恩先是愣了一下,瞬间满脸堆笑,将玉佩收入手中。悄声道:“尚好,晚饭喝了一整碗粥呢!”
陈新甲拱手致谢,将急报的顺序又重新排列了一下。这才整理好衣装,疾步进入大殿。
王承恩将手『露』出一个小口,瞥了一下那玉佩,是正宗的和田玉。他轻轻的摩挲着,满脸间俱是笑意。
崇祯帝看完第一封塘报,陡然间站了起来,怒视陈新甲道:“陈新甲,这傅宗龙可是你亲自推荐的。之前丧师于崤山,朕已不加追究,此次他刚出陕西便轻陷于贼,损兵数千,连他本人也被闯贼俘获。你这个兵部尚书,到底是怎么当的?”
陈新甲跪下,但身子却挺的直直的,拱手向崇祯帝道:“陛下,昔日微臣举荐傅宗龙之时,便言说在诸臣之中,唯有傅括苍最为尽职尽责。陛下也因此提升其为三边总督,将秦兵精锐交于他来整训。不到一年之间,他便练出数万士卒,足见其确实可称尽职尽责。”
崇祯帝恼怒异常,一把将塘报砸向陈新甲,高声吼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尽职尽责?丧兵辱国,死不足惜。”
陈新甲将塘报捡起来拿在手中,说道:“陛下,此刻开封危在旦夕。傅宗龙为三边总督,即使开封失陷,也与他并无太大直接关系。但他本人却心忧国事,明知不可为而偏为之,亲率近万士卒出潼关击贼。结果他中了埋伏,丧军数千。在他被俘之后,贼军挟他前往官军营寨,欲用他骗开寨门。但傅宗龙却放声大呼,警醒守军,最终使贼军『奸』计没有得逞。而他则因此惹怒了贼军,被杀于寨门之下。”
崇祯帝微微发愣,颤声道:“你是说,傅宗龙已经死了?”
陈新甲叩首,带着哭腔道:“陛下,傅督师此举彻底惹怒了贼军。他们先割下了他的耳鼻,以示侮辱。见他依旧高声叫骂不止,便又割下了他的舌头,等他受尽屈辱疼痛,最后才砍下了他的头颅。如此忠良,真乃当时之罕见。其虽有小过,但微臣觉得瑕不掩瑜,陛下万不能因一时暴怒,而寒了为国效死的耿介之臣的心啊!”
陈新甲举荐了傅宗龙,一旦崇祯帝追究其过,必然会牵扯到自己。他尽力为傅宗龙说话,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况且傅宗龙死前的种种壮举,正是崇祯帝历来所推崇的。
果然,崇祯帝听完,颓然坐回龙椅上,长久不语。过了好半晌,他挥手让陈新甲起来,缓缓说道:“傅宗龙为国效死,忠勇可嘉。特复其兵部尚书职,赠太子少保,谥忠壮,荫封子孙为世袭锦衣卫白户,允许民间对他进行公祭、公葬。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陈新甲再次跪下,高声呼道:“陛下英明。”
崇祯帝拿起第二纸塘报。
汪乔年率猛如虎、左良玉、贺人龙等人在颍川击败了李自成手下大将刘芳亮,但众军皆有折损。左良玉、贺人龙等人桀骜不驯,拒不听令,不断放慢行军速度,有意自保。
保定督师杨文岳率虎大威已与刘泽清、许定国等将会和,但实力依旧远不敌农民军。交战了若干次,但胜少败多,开封依旧被困。
崇祯帝蹙了一下眉头,哼声道:“左良玉、贺人龙该死,杨文岳无能。向汪乔年下令,让他加速行军,尽快与杨文岳会和。”
陈新甲拱了拱手,道:“微臣遵命。”
他知道汪乔年之所以行军缓慢,在于左良玉和贺人龙等人的不听令。汪乔年手下真正听令的只有猛如虎一人,如果加快行军,不免会造成诸将相互之间的隔阂更深,对将来的大局不利。但崇祯帝刚刚饶过他,自己不宜再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况且,第三封塘报肯定会令崇祯帝再次震怒,在这个时候不宜再触他的龙鳞。
崇祯帝拿起第三封塘报,看完之后,顿时愣住了。“张献忠死了之后,他的部下不是都归顺闯贼了吗?他们为何没有和闯贼一起前去进攻开封,反而会一路南下?”
陈新甲道:“陛下,孙可望和李自成一直都是面和心不和。这次闯贼率部前去开封,孙贼看到了自己脱离开闯贼的机会,便顺势南下。他们在汉水渡江,被马骠骑击败之后,便转而向西,从豫南入淮。当地守军没想到孙贼大军突然杀到,一时猝不及防,连失十数城。”
崇祯帝恼怒万分道:“该杀,这些官员都该杀,你这个兵部尚书也难辞其咎。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陈新甲跪下道:“臣知罪。我已经下令给庐凤总督马士英,让其率兵抵挡孙贼。并且让黄得功,刘良佐等将渡江北上,协助于他。但目前我军大部都在清剿闯贼,恐怕对孙贼只能先以防御为主。等到击破闯贼之后,再举大军前去击破孙贼。”
崇祯帝听陈新甲说的还算清楚,微微点了点头,道:“闯贼为我大明的心腹大患,孙贼即使一时得势,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就依你的建议,先破闯贼,再灭孙贼吧!让马士英总领江淮军政,伺机破敌。”
陈新甲拱手领命。
崇祯帝看着桌子上的最后一封塘报,微微蹙眉道:“这又是什么坏消息?”
陈新甲连忙道:“禀陛下,这里面写的可不是什么坏消息,而是天大的好消息。卢督师已经顺利进军到塔山,而周显也已经克复了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