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细如轻丝。
吴阿令身披软甲,身后跟着十几个亲兵,沿着旅顺城的南北大街纵马奔驰。马蹄踏在泥坑之中,溅起一团水渍,引得街道两旁的士卒慌忙避让。那些士卒虽然脸『色』愤恨,但也只能遥遥望着远离的马队,低声咒骂一句,然后再吐一口吐沫,谁让那些都是满人祖宗呢!
吴阿令为博和托的副将,后者因为重伤,现在还躺在床榻之上,撤军的任务便主要放在了他的身上。他知道城中的士卒,特别是那些旅顺城中的本地人对此次撤退都十分不满,但他丝毫没有将这个放在心上。毕竟,这些『性』情温顺的汉人都是得过且过的好手,除非面临生死绝境,他们是绝对不会背叛的,这点他有足够的经验。
吴阿令心知在任何时刻,满人的利益都是必须放在第一位的。他把仅剩的为数不多的满人聚在一起,只待出城之时,首先撤离,由那些汉人进行殿后。至于到时候那些汉人付出多少的死伤,那就完全不是他考虑的事情了。博和托身份特殊,只要成功将他带出险境,自己就算是有功无过。
本来,这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到时候火一燃,留给明军一片废墟,而自己则率部趁『乱』出城和李率泰会和。
吴阿令对自己的计划非常满意,所以当高劲松突然上报有将佐不愿出城时,并且妄图谋划兵变时,他心中的恼怒和恐慌是可想而知的。他让大部分人留下来保护博和托,只带了自己的十几亲兵便气势汹汹的冲到南城找高劲松算账。他相信只要自己一出现,那些汉人必然会完全服从。
当门口守卫禀告高劲松,吴阿令率领十几人赶来之时。他心中闪过一些失望之情,交代了几句话后,便急急忙忙的从宅内走出。他仰头正看到吴阿令骑在马上,满脸怒气的望向自己,连忙上前恭谨跪下拜道:“末将拜见将军。”
吴阿令翻身下马,走到高劲松跟前,一鞭子狠狠地甩在他背上,大声叫骂道:“你这奴才好不省事。此刻撤军为第一要务,有人不同意直接砍了就是。如此懦弱无能,怎么能当我大清的军将?”
吴阿令在军中不过是一牛录,和高劲松这个守备并无直接的统属关系。但此刻他待高劲松宛如一个家奴,倨傲程度可见一二。
高劲松本也为桀骜之辈,但此刻他却始终垂头,双手拱着高举,一动不动,任由吴阿令高声呵斥。倒是他身旁的亲卫对此满脸愤然,望着吴阿令的眼神分明有一些仇视。
吴阿令看高劲松还算识趣,沉声喝道:“起来吧!我知道你们汉人历来都是滥好人居多,你不愿做的恶事,就让本将替你去做。现在那些不同意撤退的将领都在哪里?带本将前去,看我怎么砍了他们的头颅。”
高劲松站起身来,拱手道:“奴才担心他们在外面惹事,就把他们全部关在了内宅,并指派了另外的人代替他们的职位。现在一切撤退事宜都基本上准备妥当,只待三更时分,大军便会悄悄向北城方向汇集,一起从北门撤退。”
吴阿令点了点头,还算满意。“带本将去见他们。”
高劲松点头哈腰,在前方引路。吴阿令和十几个清军在后面跟着,而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大门在悄然间已经被关了起来。
院内黑压压的一片,只有仅有的两个灯笼里闪出惨淡的光芒。
吴阿令心中闪过一些不安,假笑着问道:“高守备,院内怎么这么黑?这样黑乎乎的,你也不怕跌倒。”
高劲松笑道:“牛录,人家都说拨开云雾见天日,这拨开黑夜见得不就是天明吗?但天明了,就该见血了。”说完,他一挥手,周围顿时一阵呼喝之声,近百人手持火把从宅内的多个房间之内奔了出来,将那吴阿令及那十几个清军团团围住。
吴阿令脸『色』顿时大变,怒指高劲松道:“高劲松,你……你敢造反?”
高劲松恨声道:“造反,我这次就造了,你这个狗鞑子,又能如何奈何老子?老子为你们效力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你们你们现在为了自己能够逃命,却想让老子的家烧了,把所有的亲人丢弃,只为你们殿后。老子告诉你,我只恨没有早点反你娘的。兄弟们,将他们都给我杀了,一个不留。”
随着高劲松一声令下,无数人拥上前来,手持刀枪左砍右刺。清军蛮狠,但只有十几人,被近百人团团围住,瞬息之间便全部被杀死,而且每人身上都至少有十几处伤口。惨叫声响起的瞬间又完全止息,鲜血留了一地。
外侧留守看马的两个清军听到宅内动静不对,相互看了看,跨上马便要逃跑。但他们背后突然飞来一团『乱』箭,顿时将他们二人『射』成了两个刺猬,连带着他们胯下的两匹马一起栽倒在地上。
高劲松看到清军已经死尽,手持长刀,上前将吴阿令的头直接砍下。然后他提着那颗血淋淋的头颅走向后院。
在那里,早已聚集了他手下的四百亲信士卒。这些人本坐在当地,听到前院的动静,心中吃惊万分,纷纷站起身来。好在提前就知道会发生了什么的领将高声安抚,才让他们慢慢平静了下来。
高劲松带领近百士卒杀气腾腾的走进后院,伸手一把将吴阿令的头颅扔在地上,引起一片惊呼。高声喊道:“兄弟们,吴阿令被我杀了。我们给鞑子当奴才太久了,现在到了我们恕罪的时候了。要想活命,就和我一起去杀了博和托。只有如此,你们的家人以及你们自己的『性』命才能保住。”
高劲松的话语犹如巨雷般响彻在每个士卒耳间,让他们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其中一个士卒惨叫了一声,便要向外跑去。高劲松身旁一个士卒抽刀上前,一下便将他的头颅砍掉。一把又甩在众士卒跟前,鲜血溅在了最前方几个士卒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