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朝的体系中,满人自称奴才,而汉人则称臣。别以为这是对汉人的优待,而实际上是指汉人连做奴才的权利都没有。但个别汉人却除外,例如眼前的范文程。
他投靠满清较早,对其忠心耿耿。即使在自己的妻子被豫亲王夺去,给自己带了一顶深绿『色』的帽子之后,他仍然全心全意为皇太极效力。这样的人,如果还不能被对方当成奴才,那天理何在?况且他的干练明达也远非其他的庸才可比,皇太极对其不断放开重用,俨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第一重臣。
皇太极睁开眼睛,瞥向旁边的太监,冷声道:“狗奴才,怎么这么不长眼?还不赶紧给范大人准备座位。”
范文程坦然坐下,只不过只坐了椅子一角,上身直立,仍是一副恭谨的样子。
“孟乔芳怎么说?”
“禀陛下,孟乔芳对自己和周显有所联系的事情供认不讳,但却不承认他泄『露』了英俄尔岱的行程。”
“这件事你怎么看?”
范文程沉默了片刻,道:“奴才以为孟乔芳所说的应该为真。昔日,他派遣其子集结万余海盗攻打登州,却不曾想被周显击破被俘。当时周显提出以五十个旗人的人头换取他儿子的『性』命,但他并没有那么做,而是提出以三万两银子换取他的儿子的『性』命。在这种情况下,他是没必要泄『露』英俄尔岱的行踪的,因为他根本就不会知道周显会出兵朝鲜。而且陛下,您不感觉朝鲜那边得到孟乔芳和周显的来望信件也太过容易点了吧!”
皇太极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从案几上取出一封信递给范文程道:“你看看这封信吧!是孟熊弼逃亡之前留下的。”
范文程伸手接过,仔细看了一遍,眉头顿时高高蹙起。上面直言说,孟家不负皇太极,但皇太极有负孟家。
“现在事情已十分明朗,孟乔芳是被周显陷害冤枉的。都怪朕当时一时暴怒,铸下不可饶恕的大错。孟熊弼死于『乱』军追击之中,剩下的孟乔芳父子三人被收监多日。目前放也不是,杀也不是。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范文程沉思片刻,双眼顿时变的有点冰冷。“陛下,这孟乔芳无论如何是放不得了。现在孟熊弼被杀,虽说他妄图逃往明境,是死有余辜,但他毕竟是孟乔芳最看重的儿子。如果将孟乔芳放出,恐怕今后也不会全心全意为陛下效力了。况且,如果将他放出,就等于承认是陛下您冤枉了他。他全心全意为陛下效力,最终却换来了如此的命运,那些汉臣在今后又会怎样考虑?”
“但他是被冤枉的啊!我就这样杀了他,不是遂了周显那小儿的意了吗?”
“陛下,英俄尔岱身死,所有人都需要一个交待,杀了孟乔芳,此事便有了了结。遂了周显的意,看似失了您的面子,但死的不过是孟乔芳一人。但如若不杀他,所有汉人将都会以为他们是陛下随时都可以舍弃的棋子,那才是真遂了周显的意?”
“哦?”皇太极疑『惑』的看了一下范文程。
范文程连忙解释,道:“陛下,崇祯皇帝的一纸诏书便将我大清的矛盾直接挑了出来,满汉不和。孟乔芳是梅勒额真,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者,少之又少。连他这样地位的人还因为他是汉人,无罪而导致儿子被杀,那其他的汉人又如何自处?真到了那时,周显所想要达到的让满汉矛盾完全爆发的问题就会彻底爆发。这才是遂了他的意。”
皇太极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明日就以孟乔芳私通明军,导致英俄尔岱身死为由,当街斩杀其父子三人。抄没其所有家产,将其家人交给披甲人为奴。”
范文程跪倒在地,高声呼道:“陛下,英明。”
皇太极轻轻的摆了摆手,道:“起来吧!现在朝鲜人的水师全部归了明朝,林庆业率两千水卒便在我辽东海岸横行无阻,掳走我数千百姓。很显然,这仅是一个开始,他们尝到甜头之后,肯定会不断袭扰我境。这和我们不断出兵大明腹地,抢掠人口基本上同出一辙。没想到崇祯帝一辈子昏庸无能,却任用了一个少年周显当登莱巡抚,恐怕他以后会再成为『毛』文龙那样的一个人物。”
范文程淡淡笑道:“陛下不用担心。奴才以为昔日『毛』文龙屡立战功,不还是被袁崇焕斩杀了吗?袁崇焕坚守辽东,亦被崇祯皇帝凌迟处死。这周显现在实力弱小,崇祯帝不会将他放在心上。但在将来只要周显实力增强,我们再施展一些离间之计,谁又敢保证崇祯帝不会再次杀了他呢!这大明朝廷的相互倾轧,彼此争权夺利的事情,那真是多如牛『毛』,数都数不清。但这个周显所做之事多出人意料,也不得不防啊!奴才以为,陛下应该派出谍探前往登莱,刺探与周显以及登莱军队的一切情报。以谋求找到其薄弱处,再一击而破。”
皇太极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朝鲜那边呢!我们该如何处置他们?金自点来信说,朝鲜王李倧已经私下答应了周显的两个条件,一个是向明廷请罪,永远奉其为宗主国。另一个是和周显私下进行商贸往来,为他提供练兵所需的财富。这是赤『裸』『裸』的背叛我大清。”
范文程似乎早就料到皇太极有如此之问,连忙说道:“陛下,现在我们的主要敌人仍旧是明朝,朝鲜人即使有心对抗我们,也没那个实力。现在我们主要应该应付松山的洪承畴和登莱的周显,只要朝鲜没有明面上背叛我们,暂时放置这个问题亦无不可。等到收拾了这两部的明军,再去问罪朝鲜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依奴才看,现在大清应该假装不知道朝鲜与明朝签订的那些秘密协议。暂时不仅不对其问罪,还要尽力的安抚他们,以换取他们暂时对我大清的忠诚。另外,还可以借这次机会谋求一些其他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