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正随意翻看着,突然注意到书橱最边角有一叠厚厚的书册。外侧用素『色』绫绢裱皮,版面看起来行格舒朗,上面用楷书写了四个端正的大字,军器图说。
周显心觉惊奇,伸手拿过,发现里面并不像外面看起来的那么板正,而是若干散页,就像从未装订过一样。那些字迹虽然明朗,图片也算清晰,但比着刚才所看到的《三国演义》、《水浒传》这类小说,装订差的不止一个档次。
他拿出序页,随意看了看,知道这本书是叙说各种军器制造的书籍。上面介绍了各种火器的制作过程,使用方法及其对应的威力。罗列的各种火器、毒弩,图文并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随意编撰出来的。
在扉页的最后,一句话分外刺痛周显的双眼。“夷虏所最畏于中国者,火器也!望后人慎之,重之。”近三百年的封国闭塞,国人不知天高几何?在那么多年后,靠着中国人起初发明的火『药』,西方敲开了中国的大门。而与之对抗的中国人手中所拿的武器仍是大刀长矛,却不知道遥在三百年前,自己的老祖宗早已发明了火枪、火炮,这是何等的可悲和可笑?
李信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他转头看到周显脸『色』有点难看,心中略感疑『惑』。走上前去问道:“周小兄弟,找到喜欢的书了吗?”
周显看是李信,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微微摇了摇头,回问道:“李兄,你呢!”
李信举了举右手,那是几卷山水地理图册,他淡淡一笑,朝向周显道:“别看这个书铺店面小,要论书籍的丰富『性』,一点都不弱于那些大型书铺。”
赵宇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想夸我就明说,还说的那么拐弯抹角的。”他说完,便转向周显道:“小兄弟,真的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书吗?我做生意可是童叟无欺,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可要好好挑啊!”
周显笑了笑,拿起那卷《军器图解》,朝向赵宇道:“赵兄,说到喜欢,确实有一册我比较感兴趣。例如,眼前的这些小册子,你看值多少钱?”
赵宇定眼望去,但看清那卷书后,脸『色』微变,走上前去,从周显手中拿过道:“周兄弟眼光真不错,只不过这本书,不卖。”
看到周显脸『露』疑『惑』,赵宇略微有点尴尬,耐心朝他解释道:“这本书是毕懋康,毕侍郎的倾心之作,目前还未正式成册。我这是托了还多关系,最后才拜托他的一个门生用原稿偷偷印的。这个只是供我自己查看阅览的,并不想卖出去。昨夜饮酒过多,没有及时收起来,这才无意间被你看到了。”
李信拍了一下赵宇的后背,沉声道:“你也是真够大胆的。我可听说,这本书可是毕侍郎准备上书天子的,你这样做,一旦提前泄『露』出去,官府一定会追究到底。到时候,你有几颗脑袋?”
赵宇苦笑了一下道:“我岂会不知?但你也知道,我平生没别的兴趣,只对器械制作情有独钟。毕侍郎的这本书,是目前为止,对火器最详尽的记载。最重要的是,里面还介绍了最新的遂发枪。你试想一下,以后不再用火绳点燃,少了那些麻烦的步骤,这是何等的创新和壮举?我也就是想提前弄明白,所以才动了这样的心思。”
李信脸上无限鄙视道:“就算你看到了,又能怎么办?也仅是看看,又制作不了,你瞎高兴什么啊!”
赵宇毫不在意的摆手道:“先过过眼瘾也是好的。要不然你以为我干吗一直参加科考,不就是想有朝一日进入工部,好接触这些东西,并实践自己的想法吗?”说完,他看了一下周显道:“周小兄弟,对不起,这个独此一卷,我还真不能卖给你。而且你是李兄的朋友,我也相信你,希望你不要把这点事外传。”
周显眉头微皱,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而赵宇当着自己面说出,显然是十分信任自己了。这或许是因为他对李信知之甚深,转而也信任起了自己。周显沉思了片刻,淡淡一笑道:“赵兄,实际上我对器械制作也有点兴趣。你看能不能帮我也印一册这本书,我保证也只是自己看,绝对不会让外人看到。”
赵宇脸『色』犹豫,看了看周显,又看了看李信,最终说道:“那好吧!我找一个熟悉的印书坊。你住在哪里,三天之后我给你送去。”
周显倒了一声谢,报了所住的客栈。
赵宇又和周显随便谈论了一会,发现两者兴趣还真有若干相似之处。他又给周显推荐了几本书,其中有孙元化的《经武全书》和《西法神机》,赵士祯的《神器谱》和《备边屯田车铳议》,孙承宗的《车营扣答合编》。这些书中,大部分是介绍如何制造火器,还有部分涉及如何练兵,周显如获珍宝,全数收入囊中。
和周显的交谈中,赵宇一改自己的颓废之姿,双眼炯炯有神,说起各种事情都头头是道,里面不乏真知灼见。不断让周显为之感到惊奇。
李信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大部分时间都是看着两人谈说,偶尔『插』上两句,也并不厌烦。倒是锦瑟,听的哈切连天,打着瞌睡看外边的人来人往。
快到正午时分,周显看这情形,再谈下去,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慌忙起身告辞。赵宇依依不舍道:“周小兄弟,你去逛开封城,带上这些书不方便。三天后,等到那本《军器图说》印出来之后,我一起给你送去。到时候,我们再详谈,你看可好?”
周显拱手道:“如此就麻烦赵兄了。”
赵宇摆手道:“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现在到大街上随便抓一个儒生,就是只会谈诗颂词的。而找一个懂得如何制作器械的,却是难之又难。而周小兄弟虽然对于器械制作并不是十分熟悉,但对于火器能发挥的作用却是知之甚深。提出的很多设想都远超我之想象,你所说的那种连发火铳,火炮快『射』的想法,真是令我茅塞顿开。”
周显笑了笑,身处后代的自己,即使少了些想象力,但至少见的那么多,关于将来的各种火器的用法,肯定比赵宇更多。他朝向赵宇再次拱手道:“赵兄对各种器械的苦心研读也令我佩服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