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身穿劲服,腰别短刀,在四更时分悄悄出门。
他在乡勇团呆了近三个月,被潘宏调回县衙当值也不过十多天时间,对乡勇团的一切都是门清。他刻意选择在人们一天中最疲惫的时候前来,又连连避开多批巡卫,顺利到达了停放伤兵的军帐。
军帐众多,但也不难分辨。因为只有最西侧的那帐没有传出伤兵的呻『吟』声,也只有它里面还闪着微微灯光。它静静的卧在那里,享受的待遇略微高于其他。
张元快步闪进军帐。近了,近了,他看清了那个伤兵的模样。那是潘县令其中的一个贴身侍从,那日正是被自己所杀。但他为什么还活着?张元在脑海中迅速回想那日的场景,但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他迟疑了片刻,抽出腰间的短刀。心中发狠,当日让你侥幸逃脱,今日我就再送你去见一次阎王。
张元快步向前,一刀狠狠刺入那个伤兵的胸膛。顿时,他脸『色』大变,刺人的感觉不对,他一把掀开覆在那名伤兵身上的棉被。刀口深邃,却没有鲜血流出。他再定眼一看,发现对方的脸上竟然有一些明显的尸斑。
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元在心中不断发问自己,脑门上冒出层层叠叠的冷汗。他看了看四周,并无别人。他猛的转身,快步向帐外走去,不一会便再次消失在漫漫黑夜间。
“二公子,真被你猜对了,这家伙确实有鬼。”张虎看到张元离开,兴奋的转向周显说道。
周显点了点头道:“虎哥,带上十几个兄弟,我们去逮鬼。”
张虎嘿嘿笑道:“早就准备好了。”
张元一路狂奔到县衙后院的花园内,以手中短刀为工具,不断的向下狂挖。
大约一盏茶时间,下面『露』出白花花的一片。张元脱下外衣,平铺在地上,随便从深坑里面拿了一些金银装在里面。然后两个袖团一裹,便成了一个简易的包裹。他再次拿过短刀,开始将翻开的土推回他刚刚挖的坑里面。
“张师傅,真是辛苦你了。这大晚上先是跑来跑去,然后又挖来挖去,也不怕扰了别人的清梦。”
张元听到声音,脸『色』突变,转身望去,惊愕的发现周显连同十几个乡勇正站在距离自己不到五十步的地方。“二公子,你……你们……”
周显淡淡一笑,跨步向前,翻了翻放在地上的包裹。“哟,没发现啊!张师傅平时虽然穿的简朴,但这家底却一点都不薄啊!”
张虎抽出长刀,眼角闪过一些冷笑。
张元看着一脸轻松的周显,再扫视了一下各个持刀将自己围起来的十余个乡勇。最终惨淡一笑,望向周显道:“二公子,您今晚是故意设下这个套,专门等我来钻的吧!”
周显竖起大拇指赞叹道:“不愧是张师傅,这么快就发现了。”
张元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我张元竟然被你玩成这样,实在令在下佩服啊!在乡勇团的时候就觉得二公子不凡,但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你。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这才被你发现了破绽吗?”
“门口那十余个匪寇除了四个以外,都是背后中刀。这基本上就可以断定,他们是在没有丝毫防备的前提下,被所信任的人,从背后突然杀死。只不过,当时这也仅仅是我的一个推测,没有丝毫证据。后来,我看了一下死在县衙大厅的黄县丞和那些衙役,发现他们是被同一把刀所杀。而且死前,没有经历过丝毫反抗,这就真的奇怪了。张师傅可是说,他们都是和匪寇拼死抵抗后才被杀死的。”
张元脸『色』黯淡道:“我承认他们都是被我所杀,当时匪寇『逼』迫我杀他们,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我也是没有办法。”
张虎怒吼道:“没办法,你连『妇』孺都不放过,你这心也太狠了吧!”
周显道:“虎哥,张师傅那么做可不止是心狠那么简单,而更多是为了自保。杀一个人是杀,杀十几个人也是杀。而死的人越多,知道他投靠匪寇的人也就越少。我想张师傅在动手的那刻起,便打定了这个主意了吧!如果匪寇杀进城中,你这样做,就是向他们表了忠心。而如果匪寇没有成功,到时候知道实情的人都死光了,还不是任由他说。”
张元笑了笑道:“我这点道行还真被二公子全然看透了。”
周显笑着拱了一下手,继续说道:“张师傅行事果敢,心思缜密,可惜没有用到正路上。尤其,你也太贪心了点。潘宏那么多银子,你竟然一点都不留。还真准备等到事情平复之后,你全部卷走啊!”
张元苦笑了一下道:“当时不是我想卷走,而是那个匪首张风以后想要卷走。我也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但那时你们马上都要闯进来了,我没的选择。对了,二公子,那个衙役是怎么一回事?”
周显淡淡一笑道:“那日县衙之内,无人生还。只是为了引你上钩,我才命人从县衙内搬了一具尸体到乡勇团,并特意告诉你有人生还。你做贼心虚,急忙忙赶到乡勇团将他再次杀了一遍,然后又带领我们来到你这藏银子的地方。实际上,我也没料到会如此顺利?”
张元叹了一口气道:“本来,你所设的这个圈套并不高明。但后来,我看到那个衙役脸上的尸斑,一下子就『乱』了手脚。没有细思,便将你们领到了这里。现在想想,如果当时稍微镇定一下,也就不会落到这份田地。”
张虎冷哼一声道:“这就叫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任你再狡猾,总会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
张元苦笑了一下,抬头朝向周显道:“二公子,这些银子现在都归你了。能不能看在我们以前的情面上,饶过在下一命?”
周显摇了摇头道:“我们的情面本就不大。但你既然说了,我也不能不认。我最多可以答应不将你做的那些脏事公之于众,等到你死了之后,我会对外宣布,潘县令他们都是被匪寇所杀。而你,则是被匪寇刺杀而死。这样,至少不会牵连到你的家人。”
张元脸上闪过一丝冷笑道:“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你之所以那样做,无非是不想在城中引起更大的动『乱』。”
周显笑了笑道:“既然你看的这么开,我也就不必多说了。你所做的那些死十次都不够,这已经是我对你的最大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