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胡彩来到,金志祥抱拳告辞。
杨震手中拿着那一份报纸,火光闪烁,照着他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一张小小的报纸,上面印满文字,每个字似乎都在昭显着周显的野心和志向。
邱怀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缓声道:“一个小小的千总便有这样的见识,周显手下真是人才济济啊!父亲生前曾向我提过,说当日众军陷在松山,本是必死之局。好在周显率船队从海上来,虽然最终只有不到两成松山守军逃出,但至少保全了一些种子。若不是他叛明自立,他本应是我最敬重之人。”
杨震面露苦笑,“你我都曾被迫随吴三桂降虏。周督帅身上肩负十数万将士的生死,需要考虑的事情更多,有的时候所作所为很可能也并非完全出自本心。”
邱怀仁明显愣了一下,“杨将军,你不会生了投靠周显之心吧!”
杨震勾了勾嘴角,笑容里满是苦涩。“那就请邱公子去看看周督帅是否是可以投靠之人吧!去天津之后,再去山东去见周督帅一面。投降满虏,依附闯军,还是归顺周显,我们总得为身后的这数千士卒寻个出路。”
这时,突然听到一声炸雷般的巨响,接着是一阵紧急的鼓锣声。
杨震吃了一惊,向兔儿山方向望去。那边火光冲天,隐隐约约有喊杀之声。他脸色微变,急声向邱怀仁道:“邱公子,你先待在这里。若是形势不对,直接乘船离开。”说着,他大跨步向榆关方向跑去。
但很快传来消息,是杨震想多的。不是清军突破了兔儿山防线,而是李来亨率部趁夜偷袭了敌军。
这些日子,李来亨一直坚守兔儿山,从未主动进攻过。清军军心懈怠,毫无防备。一受到攻击,营中顿时便乱做一团。
四面喊杀声起,完全不知道周围有多少敌军。清军在黑夜间惊声惨叫,彼此相互践踏,夺路而逃。
本是一场小规模的奇袭却引起了清军的大溃败,兔儿山守军也在最初的吃惊中回过神来。他们紧急集结起来,冲下山猛攻,直击清军中营。
这一夜,清军被杀近两千人,急退近十里才逐渐止住败势。
李来亨把山下清军制作的攻城器械全部烧毁,将来不及逃跑而被俘虏的数百清军全部斩首,把他们的头颅送到后面的抚宁城头悬挂。
一时间,全军士气大振,本来浮荡的军心得以稳固。在接下来的好几日,清军除了第二天发动了报复性的强攻外,剩下几天都是试探性的进攻。
兴州,迁安之西。
刘宗敏一马鞭狠狠的打在跪着的任继荣脸上,爆喝连连。
任继荣本就受伤,此刻再也忍受不住,踉跄着向一边歪去。他右手支地,稳住身子,恢复双手抱拳的样子,一言不发。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滴答滴答的落在地面。
刘宗敏面露不忍,但依旧再次扬起手中长鞭。但他的右手突然被人抓住,他扭头看去,发现是李自成。
李自成怒道:“捷轩,你在干吗?”
刘宗敏抽了抽嘴角,“陛下,任继荣率部渡河进攻,一战就丧我三千精锐。那些可都是跟随我们从河南一直打到京城的老兄弟啊!而他自己竟然还有脸活着回来,今天不打死他,我怎么对得起那些战死的兄弟。”
李自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上前扶起任继荣。“这一战的失利和继荣无关,要说错,那一切都是朕的错。满虏火炮众多,我们无法在滦河上搭建足够的浮桥。河深及腰而又多淤泥,我军士卒好不容易登上河岸,就要遭受清军和吴三桂骑兵的猛烈冲击,想要立足确实很难。继荣,你先下去好好养伤,其他的都不必担心。”
任继荣双眼微红,抱拳施礼道:“谢陛下,末将告辞。”
李岩和宋献策在后面,相互看了一眼,眼神里都有赞赏之意。这个时候,主动担责,稳固将士的心才是最明智的。
李自成走到帅位坐下,刘宗敏和宋献策端坐在他的下首位置,其他文武诸将分左右两列站立。他皱着眉头,沉默了好久,眼神里满是不甘。“捷轩,告知兄弟们准备一下。我们不日将启程,撤回京城。”
刘宗敏脸色顿变,猛的站起身来,“闯王,您怎么突然……”
李自成无力的摆了摆手,“不必多言,去准备吧!”
多尔衮面露惊愕,“你说什么?闯贼准备逃?”
洪承畴点了点头道:“高起潜曾提督京营,又曾任大明监军,根基深远。李自成吸纳大明军为己所用,其中就有不少将领都曾是他的属下。既然是他留下的人传来的消息,就应该是真的。”
多尔衮愣道:“这老阉宦有这么大能力?”
洪承畴勾了勾嘴角,“崇祯帝猜忌心极重,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在魏忠贤死后,崇祯帝重新启用东林党打击阉党。但后来东林势大,他又不得不重新拉起身边的宦官与东林对抗。高起潜深知崇祯帝的心思,再加上他知兵,是宦官中唯一可以领兵的人。因而崇祯帝对其恩宠有加,不断重用。虽然后来因和周显爆发矛盾,闹出大乱而被调往辽东,但他多年经营的关系还在。尤其现在,人心思变,每个人都想多条路,想要打探点消息并不难。”
多尔衮沉默了一会,转头向左右道:“派人盯死对面的闯贼,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来报。另外,去请吴三桂来此。”
吴三桂立在滦州城头,夏国相和高得捷并列立在他的身后。“山海关差点被攻破,老爷子这次是吓坏了,连写了三封信让我回兵。”
夏国相淡淡笑道:“这也难免,谁能料到杨震等贼会突然反叛。幸亏之前做了一些准备,否则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王爷,老爷子那边,写信安抚一下就好。只要是高第不慌乱,依靠山海关的险固和关内现有的兵力,足以守的住。”